恢复生产力的王位

吴家祥

马克思、恩格斯把“空想”驱逐出了社会主义的理论王国，建立了“科学”的统治地位。但是，无产阶级革命首先在落后国家取得胜利，这个事实所造成的马克思，恩格斯的设想与实际情况之间的脱节，给“空想”侵蚀社会主义的实践王国留下了缝隙。

所有从落后状况进入社会主义的国家，一开始都遇到三个基本问题：第一，是从先人的设想和自己的主观愿望出发，还是从本国条件出发来建设社会主义；第二，如何确定从落后状况进入社会主义的国家所处的历史阶段：是处在步入共产主义的过渡阶段上，还是处在相当长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起点上；第三，如何正确处理与社会主义同时存在的发达的资本主义的关系，即对资本主义社会里的东西是一概拒绝，还是有所借鉴。实践证明，这些问题处理得好，社会主义事业就前进；处理得不好，就会遭受挫折以至失败。在这三个问题上，我们过去都有过严重的失误：

——我们曾经离开了我国经济十分落后、发展又极不平衡的状况，企图要搞单一的公有制；不顾我国社会中大量存在的以手工劳动为基础的小生产，不顾交通闭塞、信息不灵、处理信息的手段又极其落后的现状，要搞无所不包、高度集中的统一计划；无视这样一种国情：凡是商品生产发达的地区，经济文化水平就高，而愚昧落后总是和闭塞的自然经济联系在一起的。结果，不去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的商品经济，却试图在我们的经济关系中取消商品货币。

——我们曾经以为已经走到了通向共产主义大厦的走廊上，一觉醒来，便可以登堂入殿。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当年他们家从农村搬到城里去过“共产主义”生活，以为“共产上义”应有尽有，所以把全部家具都扔掉了，结果，全家睡在地板上。给这场“热”病退烧的清凉剂是60年代初的全国大饥馑。

——我们曾经以既鄙夷又恐惧的心理来对待资本主义。鄙夷，是因为觉得社会主义是站在资本主义之上，以为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要去解救他们。恐惧，是因为把资本主义看成万恶之渊，所有的方面都一无是处。“资本主义”这个词，比“霍乱”更可怕。因此，我们对资本主义实行闭关锁国。

这种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幼稚病，是“空想”社会主义的病毒感染所致，其典型症状是：离开生产力的发展状况和要求来谈论社会主义。生产力决定一切的原理，是马克思主义关于科学社会主义的一块理论基石。离开了这块基石，社会主义就变成悬在空中的玄想。从本国的具体条件出发建设社会主义，归根到底，就是从本国生产力发展的状况和要求出发来建设社会主义。正确判断我们所处的社会主义历史阶段，归根到底，就是准确判断社会生产力发展的水平，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成熟程度都是受生产力发展水平制约的。正确处理与资本主义的关系，就是既要拒绝资本主义制度，又要大胆吸收资本主义创造的有利于发展生产力和商品经济的方法和手段。离开了生产力的发展来看问题，我们不可能不犯幼稚病。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党开始对社会主义进行深刻的再认识。再认识所取得的最重要的科学成果之一，就是重新确立并多方面论证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决定一切的原理，恢复生产力应有的王位。主要是：

生产力的发展，是社会主义社会前进的根本动力。这体现在两个方面。我们社会的主要矛盾，是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与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的解决，是推动我国社会主义发展的根本动力。而在这对矛盾中，矛盾的主要方面是经济发展。邓小平同志反复强调，经济发展是解决国内国际问题的基础。发展生产力，是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为什么要把社会主义这个阶段插在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之间呢？社会主义是干什么的？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高度发达的生产力撑破了资本主义的外壳之后，还达不到共产主义物质极大丰富的要求，所以要有一个社会主义阶段来专门发展生产力。社会主义生来是为发展生产力的。他们在《共产党宣言》里要求无产阶级在夺取政权之后，要迅速增加生产力的总量。发达国家进入社会主义尚且如此，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就更应当把发展生产力作为压倒一切的根本任务了。

生产力的高度发展，是社会主义的根本特征。邓小平同志近几年在关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论述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思想就是，高度发达的生产力不仅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一个特征，而且是根本特征。1978年，他就指出：“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根本表现，就是能够充许社会生产力以旧社会所没有的速度迅速发展。”1980年，他又指出“社会主义制度优于资本主义制度，这要表现在许多方面，但首先要表现在经济发展的速度和效率方面。没有这一条，再吹牛也没有用。”今年4月，他更明确地指出，我们应坚持社会主义。但要进一步建设对资本主义具有优越性的社会主义，首先必须摆脱贫困的社会主义。现在虽说我们也在搞社会主义，但只有到了下世纪中叶，赶上了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才能理直气壮地说社会主义优越于资本主义，才能说真的搞了社会主义。邓小平同志的这些思想是十分深刻的，包含着两层重要含义：一是社会主义是否最终建成，首先要看是否能创造出比资本主义更高的生产力；二是指生产力特征决定并制约着社会主义的其他特征。公有制和按劳分配必须建立在发达的生产力基础上，才得以巩固和发展。离开生产力的发展，搞贫穷的社会主义，按劳分配就会变成平均分配，共同富裕就会变成普遍贫穷。

是否有助于生产力的发展，是衡量我们党一切工作得失成败、是非功过的根本标准。这是从以上三个方面必然要引申出来的结论。我们的工作，只要有利于生产力发展，就从根本上符合社会主义的要求；反之，就从根本上违背了社会主义。因为有利于生产力发展，虽然不一定都是社会主义独有的，但在坚持公有制的按劳分配为主体的条件下，可以成为社会主义的有益补充；但不利于生产力发展的东西，则一定不是社会主义的。没有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社会主义。

我们党坚持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决定一切的原理，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必须从我国的实际出发而不是从书本出发，必须走自己的路，绝不能照搬不适合我国情况的理论模式和别国模式的思想；提出了我国仍然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的科学论断；提出了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心一意建设现代化的思想；提出了在中国发展生产力必须既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又必须坚持改革、开放的总方针、总政策的思想，等等。这些思想的提出和9年来的改革实践，表明我们党已经有效地抵御并清除了危害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空想”病毒，坚持并发展了扎根于中国大地的建设时期的科学社会主义，这就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