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英格兰S大学的校园里显得格外静谧。只有从那些夹着书本来去匆匆的教授和莘莘学子身上,才使人感到西方生活的快速节奏。难怪社会学教授威廉斯说,大学生的生活就象绽开的玫瑰。
是啊,玫瑰花在风和日丽时确实使人驻足流连,但被风吹雨打后谢枝败叶的飘雪不也令人怅然而返吗?二年级学生罗琳莎就在这玫瑰园里遭受了风霜雨雪,饱尝了生活的甜酸苦辣。
中学毕业后,罗琳莎怀着对生活的憧憬,来到了S大学,用新奇的目光,探索生活的奥秘;象出笼的小鸟,尽情地享受生活的情趣与欢乐。周末——星期五夜晚,她欢欣雀跃,不是去酒吧间,在昏黄的灯光下,喝着啤酒,结识男女同学,就是去跳迪斯科,领略这时代的风流,寻觅情爱的信息。然而近来的周末,罗琳莎如同陷入了苦难的泥潭,挣脱不出,呆滞的目光代替了兴奋的神情。她,还没有结婚,但已是妈妈了。昨天,星期五,夜幕刚刚降落,周围照例响起了迪斯科音乐。要是以往,她早就施粉画眉,加入到那如疯如狂的旋涡中去了。但是出生才三个月的女儿拖住了她。整个晚上,她得守在她身边,给她喂奶,换尿布。孩子好容易睡着了一会儿,不知是饿了,尿了,还是不习惯周围迪斯科对她的“婴儿教育”,她醒了,又哭个不停。罗琳莎把她抱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等孩子再次入睡时,她的眼皮酸涩了。她躺下来,合上眼。但那震聋发聩的迪斯科音乐使她辗转反侧。
周末的夜晚啊,几多欢乐,几多忧伤!
罗琳莎入学后不久,在一次周末舞会上,认识了研究生麦克。交谈中得知,他的论文已经通过了。他得意地说:“现在我关心的不是工作,而是上哪个公司去工作的问题啦。我已接到好几家公司的聘书。”他还在“好几家”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天真烂漫的罗琳莎兴奋地说:“太好了!”那年圣诞节,她没回家与父母团聚,而是和麦克在一起,两人如漆似胶。后来,她发觉自己怀孕了,问麦克怎么办。麦克喜出望外,拖长了嗓门说:“嘿,我们要有小宝贝了!”但罗琳莎隐隐感到不安:学业、生计、前途等问题就要接踵而来了。麦克似乎看出了她的思虑,信誓旦旦地说,“一切会好的。我挑个工资最高的公司去工作。你可转到那里的大学去学习,也可以不学习不工作,在家照顾孩子。这全由你自己决定。”在这以后,有一天他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她,说他毕业了,学位证书也拿到手了,要到一家公司去工作了。她听后心中的忧虑顿然烟消云散,立刻吻了他一下,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与希望的光亮。
第二天,麦克收拾行装,驾着汽车走了。她挥手辞别时叮嘱他说,去了以后给她打个电话或写封信。谁知,这一走,他杳无音信。孩子快出生了,她心急火燎。她写信去,信被退了回来,她给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打电话,回答是“本公司无此人。”她想,也许公司的名字记错了,也许他把房子、工作安排妥当后再来接我,也许……她时常伫立在窗前,等待着他的归来。“唉,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总是用这句俗话安慰自己。
小生命呱呱落地了,罗琳莎加入了母亲的行列。
孩子常常哇哇地哭个不停,弄得她手足无措。她毕竟才十九岁,自己还是个未脱稚气的孩子呀!一天早上,她拉开房门,见上面贴了一个没有署名的小条:“近日考试,希望你的孩子不要打扰我们。”她怔了一下,噙着眼泪看看孩子。打这以后,她总觉得走到哪里,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唉,当初……,她悔恨。她想躲开左邻右舍。但往哪儿去呢?白天,她要上课,又要照顾孩子,忙得精疲力尽,哪里还有精力去打工挣钱。她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让母亲来照顾孩子,或是把孩子带回家去抚养,以便安心学习。她不愿放弃学业,再熬上两年,就可以拿到学士文凭了。现在辍学,学业半途而废不说,还会失去助学金,生活无着。
她站在窗前,盼着母亲身影的出现。母亲上月回信说,今天要来。她欣慰而又焦躁地等待着。
上星期,她抱着孩子进了教室。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坐在最后面。那天,讲课的是威廉斯教授。他讲得既有条理又很生动,学生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教室里鸦雀无声。突然,“哇”的一声,从罗琳莎孩子的嘴里爆发出来。几十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她。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个男生不满地说:“简直是捣乱课堂秩序!”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额上冒出了汗珠。她急忙拍拍孩子。但孩子似乎不理解母亲的心情,越哭越厉害。威廉斯教授把讲稿举得高高的,说:“我执教多年,从未见过婴儿能当大学生!我相信,再伟大的天才也不会在襁褓中就能听懂我讲的课!”这冷嘲热讽,使她恨不得能钻到地板底下去,她赧然地低下头,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滴在女儿身上。她只好抱着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教室。楼道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和母亲的抽噎声。
现在,孩子醒了。她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希望她再次入睡,再给她和周围的学生一会儿安宁。
“笃—笃—笃—”有人敲门。罗琳莎的愁眉顿时舒展开了。她想:母亲来啦,她赶忙跑过去开门。
“你的信,罗琳莎。”门房把信递给她。
亲爱的罗琳莎:
真抱歉,我不能去你那儿了。家里发生了你料想不到的事。上周,你父亲对我说,他在国外找到了工作,工资很高,打算全家去那儿。我同意了,心里很高兴。他把家具全卖了,准备月底动身。但前几天,他一直没回家。我到处打听,也不知他的下落。昨天,房产经纪商突然来通知我搬走,说我家的房子已被你父亲卖了。这叫我怎么办啊?我恨我自己,与他结婚多年,竟不知他的心!罗琳莎,我每天度日如年,泪水洗面……
你的可怜的妈妈
读完信,罗琳莎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两腿发软。上帝啊,母亲被父亲遗弃了,她,我,还有我的孩子怎么过?她木然地站着。
“哇——”孩子又哭了。她那茕茕孑立的身影震颤了一下。这哭声,是在呼唤她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回来抱她呢?还是要给这“玫瑰”般的生活增添不和谐的音调?这一声声啼哭!一片片地撕裂着罗琳莎的心。
(摘自广东人民出版社即将出版的《面向世界选择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