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
1856年10月,法国《巴黎杂志》刊载了一篇小说,虽然已经被主编作了大段删改,但仍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资产阶级的卫道士们斥责它“有伤风化”,“不道德”……法院甚至传讯了作者、编者乃至承印人,幸而有律师的辩护和读者的支持,作者才幸免于难。
这部作品,就是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居斯达夫·福楼拜的代表作《包法利夫人》。
居斯达夫·福楼拜(1821—1880)生于法国卢昂,父亲是个外科医生。他从少年时代开始接触许多浪漫主义文学作品,为后来的创作打下了基础。1840年起,他在巴黎攻读法律,后来又学医,这期间,结识了雨果等著名作家,确定了从事文学创作的志向。1845年,他父亲病逝,他和母亲靠遗产过活,他便埋头创作。福楼拜尽管生活在法国资本主义上升时期,但他对资本主义有较清醒的认识,深恶痛绝庸俗丑恶的现实,因此,在他的创作中,贯穿着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精神。
《包法利夫人》所描写的,是主人公爱玛从包法利求婚到她服毒自杀的9年间的生活。小说的素材,是一件真人真事。1841年,卢昂一位乡村医生德拉马尔(福楼拜父亲的学生)的妻子,因为看不起丈夫,不安于现状,先后做过两个人的情妇,大肆挥霍享乐,后来因为债台高筑和情人的遗弃,撇下丈夫和一个女儿服毒自杀。不久,德拉马尔也自杀了。在当时的法国社会里,这一类事可说是司空见惯的。可是福楼拜却通过精心的艺术加工,从这个貌似属于个人遭遇的生活事件中,竭力挖掘并表现出了不寻常的社会意义,正因为如此,人们通过爱玛的经历所看到的,就不仅是个人的悲欢哀乐,而是法国第三帝国那“令人作呕、令人厌倦、令人堕落、令人麻木”的黑暗年代。
爱玛自幼生在农村,美丽动人而又天资聪明。她走进修道院后,所接触的大量资产阶级消极浪漫主义文学作品,使她对现实充满天真的幻想,用自己编织的虚伪的爱情美景,迷惑了自己的视听。但当她跨出修道院的门槛时,围绕她的则是沉闷、庸俗、猥琐的现实和虚伪、狡诈的人物。死寂、平淡的家庭生活宣告了她的幻想的破灭,越来越使她感到厌倦。罗道耳弗和赖昂这两个典型的资产阶级恶少的勾引,又使爱玛内心的对资产阶级生活的向往得到了恶性的发展,从而一步一步走上了堕落的深渊。而他们对爱玛的遗弃以及勒乐的乘危逼债,又直接把爱玛逼上了死路。因此,爱玛的死,是她的生活道路的必然发展,而产生这种悲剧的根本原因,则是她所处的生活环境以及交缠于她周围的资产阶级社会的诸色人等。爱玛的死,辛辣讽刺了教会的所谓神圣和纯洁,无情鞭挞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腐败风气和资产阶级的道德堕落,一句话,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控诉。
对于爱玛,福楼拜是充满同情的。当然,他同情的不是爱玛对生活道路的选择,而是她因生活的平庸、空虚而感到的痛苦,以及她极力要摆脱令人窒息的生活环境,拼命寻求出路,但最后被迫自杀的结局。他认为法国还有许多妇女象爱玛一样在受罪,在哭泣。正是基于这样的意义,他称爱玛为可怜的包法利夫人,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福楼拜写到爱玛服毒这一节时,自己也象服了毒那样痛苦不堪,好象生了一场大病,可见,他是倾注着怎样的感情在描写爱玛这一形象的。
《包法利夫人》在艺术上也是十分杰出的。作品中几乎每一个人物都生动形象,富有个性色彩。在描写人物时,作品注意把背景、人物和故事三者巧妙地结合起来,取得了人景交融、气氛热烈的艺术效果。作品的语言十分准确、形象,大量采用比喻这一修辞方法,以突出所要表现的对象。
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在对资本主义的批评和否定上,常显得犀利而无情,但却不能为读者肯定一些什么,这是批判现实主义的致命弱点,也是《包法利夫人》这部作品的局限,因此,作品中时常流露出悲观主义的情绪。此外,作品在描写爱玛的放荡生活时,还有自然主义倾向。这些都是在阅读时需加以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