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果
美国的年轻人经济上近乎白手起家,思想上毫无约束,有如茫茫大海中的初泳者,在无边无际的自由中,经历着充满好奇与追寻、创造与挫折、困惑与争斗的人生旅程。
被现实拖离梦想的玛西
“美国人之梦”是美国文学作品中常见的一个词汇,指的是世世代代美国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家园。它包括田园环绕的小村庄,安静舒适的私人住宅,和睦友善的邻里,可敬可亲的地方官员,相亲相爱的小家庭,活泼可爱的孩子和小动物,等等。目前,美国人普遍存在所谓“怀旧病”,所怀念的就是这古老的梦中的一些东西。出人意料的是,许多美国青年也竟然是“怀旧病”患者。
在越南战争真相被美国报界披露之前,许多美国青年确曾天真地相信,美国政府一向象圣诞老人分送礼物一样,殷勤地给全世界的弱小民族送去和平的援助。然而,越南战争的真相惊醒并激怒了美国青年。于是,他们在六十年代后期掀起了反对侵越战争、反对种族歧视和反对美国现有政治制度和社会规范的风暴。
所谓“代沟”问题也在这一时期激化了。年轻的“嬉皮士”们奔向山林野外,过着男女杂居的原始生活,宣告了对清教徒礼教和越来越物质化、机械化的现实生活的背叛。
就在那个时候,17岁的玛西不顾家庭和社会的反对,嫁给了一位主张性解放的流浪诗人,也就是她儿子克里斯的生父。然而,这位诗人对于性解放的实践使她无法忍受,他们终于分手了。离婚之后,诗人不知去向,连抚养克里斯的法院裁决也无从落实。
玛西现在是衣阿华大学英语系研究生兼系办公室秘书。她现在的男友肯恩是商业系研究生,兼教大学部基础课。他们和克里斯一起生活,已经有三年时间了。
现在,玛西对自己在六十年代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持否定态度。她说:“那时,我们以为批评和抗议能把美国改造成一个更公平合理、自由平等的国家。实际上,美国政治就象一只皮球,民主党往那边踢一脚,共和党又往这边踢一脚,踢来踢去,美国仍然是原来的美国。里根现在所鼓吹的经济政策,无非是共和党在十几年前就想贯彻而没有机会贯彻的那一套。”
“可是,美军不是从越南撤出了吗?黑人的地位不是显著提高了吗?水门事件不是被揭穿了吗?这些难道和六十年代的斗争无关?”我问道。
“你可以这么说——谁知道呢?历史总是要发展的。但是,我们的军队不在越南,却出现在中东和其他地方。到头来,美国总统总是在为大财团打天下,我们普通老百姓能管得着什么呢?我们只希望政府不把我们的丈夫、孩子送往战场。就这点来说,反对越战并没有改变美国的对外政策。至于黑人问题,黑人地位是提高了,种族矛盾却依然存在。”她说。
“当然,没有矛盾冲突、人人相爱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我搭讪着,同时惊讶地发觉,原来曾震动过整个西方社会的美国叛逆的一代,脑子里所想的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相反,却是和老一辈美国人所固有的梦想一脉相通的内容。可以说,他们所反抗的,仅仅是和那古老的梦想相违背的“现实”。
集勇敢和懦弱于一身的克拉克
克拉克在电机系学了两年之后,突然宣布不上学了。这对他的父母来说,又是一次新的打击。
26岁的克拉克早在八年前就离开父母独立生活了。他会做许多杂活,如木工、修理电器、粉刷房子、饲养蜜蜂等。一个时期,他和朋友合伙经营奶制品,发了点小财,于是用那笔钱回到学校深造。
而今,克拉克又甩掉了书包,重新养起蜜蜂来。在不收割蜂蜜的季节,他便蹲在地下室里给人加工小家具,或者出去替人粉刷房屋。收入自然是微薄的。
他总是维持着最简单、最省钱的生活方式。除星期天上教堂和拜访朋友外,总是一身邋邋遢遢的工作服。他说,他之所以辍学,并不是喜欢目前这种生活方式,而是因为找不到求学的目的。“大多数同学求学,是为了挣钱,”克拉克说:“人们一点一点地放弃了生活里美好的东西,全心全意地挣钱。如果两年前我没有回学校念书的话,大概就会和别人一样,便成了分期付款的奴隶,没有权利按自己的想法生活,‘我只是一台挣钱的机器。”
(摘自《环球》198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