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祖国辽阔的疆土上,有着无数默默无闻的年轻人。他们的职业一般不为人们所熟悉,但他们却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们把自己的艰苦辛劳溶进了无限的贡献之中,把痛苦烦恼淹没在高尚的欢乐之间……这期始,我们开辟“海角天涯的年轻人”专栏,希望我们青年能放开自己的眼界,了解自己同时代各个岗位的伙伴们的生活和工作情况,以激发自己对祖国、对生活更加深沉的爱。
编者
妈妈,亲爱的妈妈:
第一次离开您去远航,已经两个多月了。
一只海鸥!妈妈,您看见了吗?她从我眼前掠过,展着双翅向湛蓝的海空飞去了。她会飞到您的身旁,把我在海上的日日夜夜告诉您,捎回我为您唱的一支歌……
真庆幸,我们船上有浓厚的学习空气。大家有的灯下学航海,有的凌晨背英语;三人一块论天文,两人一对谈技术……而我这个第一次上船的新船员,面对“航海”“天文”“英语”,就象面对眼前的大海,茫茫无边。从哪里下手呢?领导送给我一本“英文船员用语”,还把我带到现场,教我怎么带缆,怎么开车,怎么打绳结,怎么操舵……妈妈,我终于握着舵轮,驾舟航行了!
大海,真叫人难以捉摸。一阵狂风,就使它变得既粗暴又疯狂。船在日本千岛群岛时,大海上翻滚着的浪涛就象狂奔的野马,发怒的雄狮,一群群、一群群地朝我船上扑来。把个三四万吨的大船扑打得上下颠簸,左右摇晃。我晕船了。一阵阵揪心的难受使我哇哇地吐起来,肚子里吐空了还想吐。我浑身就象散了架一样,四肢发软,脊背冒汗,内心发慌……唉,当海员的那股神气劲儿,那些绚丽的罗曼蒂克,全都被我吐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政委把一只苹果塞到我的手里:“吐了吃,吃了吐,吐了再吃。锻炼锻炼就好了,干海员谁都有这一关。”他用手巾沾了沾水,给我擦了擦脸,使我感到一阵清爽,心里好受多了。他边扫我吐得满地流淌的赃物,边说:“在船上走路不要急,脚要迈八字步,手要攀着东西。”我的心里不禁一热。
风停了,万里无垠的大海上绽开着几朵白色的浪花。一群群的飞鱼不时地在船首腾空飞起,象鸟儿一样,唱着歌儿展翅竞翔。我被这罕见的海上丽景迷住了,趴俯在栏杆上,贪婪地看着,看着,好象我自己也成了一只小飞鱼——在这浪的故乡里。
星期六下午是自由活动。大家在餐厅里看完了电影,便有的对垒象棋,有的打扑克,有的看小说,有的翻画报,还有的聚精会神地收听从北京传来的歌声……
我们终于抵达目的港——加拿大的温哥华了。船一抛锚,有人就在甲板上高兴地跳了起来。嘻笑聊天的,备料做菜的……胜利的喜悦,笼罩着飘扬着五星红旗的远洋货轮。
第二天,紧张的战斗又开始了。机仓里:吊缸,拆洗分油机,清洗油头,搞自修;甲板上:开大舱,拉大缆,准备进港靠码头。我心里嘀咕,船到码头车到站,还没喘口气就又干开啦!我借口感冒,向水手长请假,打了退堂鼓,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机工小曹连喊带叫地给我送来一大叠信。有您的,也有王莉的。看着信,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直发烧。王莉,一个体格纤弱的姑娘,竟被评为青年突击手,而我这个硬棒棒的小伙子却在这里借小病装熊!我一跃而起,跑去扫大舱了。
船靠码头了,我未等舷梯放好,便抢先从船上跳下去。一个多月的海上生活,一到陆地就精神倍增。我控制不住感情的冲动,使劲地蹦了几个高。
吃完早饭,水手长和我便衣冠楚楚地下地游览去了。
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身着西装、头发花白的华侨老人。他是山东人,离开祖国三十多年了。原来他也干过船员呢,在德国、希腊、日本、香港的船上都干过。可他说,不管在哪国的船上,他们都不拿我们低级船员当人。他说:“一次我们过‘好望角,遇上了罕见的大风浪,风筒、舷梯都打跑了,甲板上的货物也打得松动了。可船长为了赚钱,硬是叫我们冒着风浪去绑扎。一个浪打来,把我漂起来冲到海里!幸亏我命大,接着来了个浪把我又送到船上。老了,他们就把我解雇了。现在,风烛残年还得自己谋生。”水手长向他介绍了国内的现状,并对他说,我们工人退休后,国家发给退休金,享受劳保。他感慨地说:“看来还是国内好哇!”老人和我们分手时老泪纵横,好不伤心。
对了,妈妈,回航中,在北太平洋,我们遇到了大冰海。您看过《冰海沉船》那部电影吧?象电影里一样,一块块山似的冰块把我们团团地围了起来。我稳稳握着舵轮,严格地执行着船长的命令,使船绕过一块又一块冰山。电影上的“铁塔尼”号船被冰击破沉没了,可我们却稳稳当当地脱险了!为此,同志们都赞扬我,领导也表扬我。
瞧,我又吹牛了,您要是在我身边,保准又要打我的脑袋了。妈妈,您放心,这仅仅是个开头,一个新海员的开头。
您的儿子肖洁
1981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