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耘
一
羊册镇在山窝窝里,正跨着河南省泌阳、唐河、方城三县交界的地方。这片地方在解放前,那个混乱劲儿就别提了,保甲长、土匪、会道门是一家子,三天两头抓人杀人,庄稼户就没睡过松心觉。打一解放、罪大恶极的一些保甲长被镇压了,土匪没了。影儿,反动会道门呢,政府号召登记以后,也没瞅见活动了,深更半夜再也听不着枪响。
三月,镇外的山坡坡上天杏花落了。桃花像一团防火挂在枝上。小风儿一吹,树梢轻轻一颤、看来,羊册镇静得就跟座山一样。
今年三月十五,这天傍黑的工夫,张桂芳抱着个八个月的孩子在家里吃晚饭,邻院的张文卿来找她男人传广成。春天地里没活,传广成上山拾柴去了。还没回来。问张文卿啥事,他嘿嘿笑了笑,就走了。传广成刚回来一会儿,张文卿又起来了,满嘴酒气,贼眉鬼眼地说:“广成,遛遛去。”
张桂芳抱着孩子在家点上灯等着,老不见广成回来。早先张文卿月儿四十天不来一回,新近是一天好几趟。早先说话不背着她,这几天总躲躲闪闪的……。她一直以为广成作过他学徒,如今又同在一个铣业生产合作社工作,所以就没理会。这会儿忽然有些疑心了:“他们有啥事要躲着我呢?”
张文卿这人,解放前是个铣匠铺的东家,有钱有势,家里还有枪。大个子,黑嘴唇,一条舌头能说会道,好事他不干,坏事离他不成。村上没人敢惹背后都骂他“赶浪猪子的”。解放后,表面他好像老实些了。可笑际上谁知道他怀着什么鬼胎呢。
“跟这号人热乎能有好?”桂苦心裹想,突然把广成新近要退社的事也联到一块儿了。
传广成原是铣业合作社委员,本来挺积极,遇着困难宁叫桂芳回娘家,也不勉强求社照顾?、谁料到前几天他忽然跟桂芳说要出社,桂芳当时就不同意,这会儿一捉摸,广成那么十心眼实的人,咋能想到这一着呢?
她又想起张文卿最近还不断到她娘家表哥那儿去,这也是怪事。她表哥是外乡的民兵队长。跟张文卿从没来往,新近张文卿说是买他同院一家的猪,到他那屋去了雨趟。说买猪吧,还半天价。两回都是差九分钟谈崩了。这一向张文卿老是满眼红丝丝,像多少宵没合眼,走道也摇摇晃晃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亮升上老高,都快半夜了、还不见广成回来。桂芳越发疑心了:“‘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三更半夜的,闹啥鬼。”
好容易听见院里有人走动,可是脚步声慌慌张张奔婆婆屋去了,接着只听见喊喊喳喳,小声说话。桂芳心里一冷:“跟娘说话也怕俺呀见,俺迫这算个啥?”广成一回屋,她忍不住劈头就问:“张文卿找你说啥?”广成声气很小,说:“没啥。”再问还是不肯说。桂芳恼了:“是说俺还是说啥?俺不好当面说呀,干吗背地里喊喊喳喳?”
“你气那狠作啥,人家没说你。”
“不说俺说谁?”
“说不说的,反正你明儿别出门,——街上要打枪!”
桂芳当是明儿镇上要逮捕暗藏的土匪,没料到广成说:“不是,是砸区政府,敲干部,抢粮仓。明儿四乡里都上来了。”桂芳一惊,险些叫出声,急又想问,忽听房门上哒哒哒连敲几下。她一下子给楞住了,连慢性子的广成也慌了神,不敢吭声。
“睡啦?”门外小声问,是张文卿的声音。
桂芳又一阵怕。但一转念间,心里已冷静下来,她立刻抢着回答:“没睡哩!”
二
张文卿进来,桂芳装得跟平常一样。有说有笑的。
她想:……早先说话不背着我,这几天总是躲躲闪闪的……。
张文卿拉了一阵闲呱,就冲桂芳嘿嘿笑了几声,没头没脑地问:“知道了吧,桂芳?”桂芳装作不懂的样儿,说:“啥事呀?”接着又说:“你还不知道,广成有话烂到肚子里,也不跟俺说。”
张文卿闪开这个话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啥事儿今个黑间俺也是不怕你了。”桂芳嘴不让人,忙说:“你怕俺?俺害过谁?”
张文卿捉迷藏似的,又把这个话头闪开了。他喷着烟,两眼打量着桂芳,突如其来地说:“俺看你没早先积极。头年春上当妇联主任,那工夫,嘿。”
桂芳自当联主任的时候,一直挺卖劲。后来,她添了孩子,给拖累得门也不常出,就没再在村上干啥事。
桂芳看出张文卿是想试探她眼下咋个样。就摆出一副落后相嚷嚷起来:“积极能落个啥,不如在家作两针活。”张文卿微微一笑,便对广成说:“桂芳也差不离了。”
桂芳抢着说:“有话你尽管说吧。”
但张文卿还是绕来绕去,不肯多说。桂芳看出还信不过她。又故意说了好些落后话,他这才躲躲闪闪地说:“俺咋看街上不对劲,人不一样。听说他们还要玩玩意儿。”
“开春没活。兴许玩玩。”桂芳说。故意装了个相。
张文卿笑了笑,想说啥又住了嘴,支使广成开开门瞅瞅。广成说没人,这才又往下说:“我看人心不定,明儿要出险事呢。这事我给你说说,免得你头上镇屈窿。”
“你疯了吧,咋拿这吓唬人。”
“吓唬人?打,你不报告才给你说哩。”
桂芳看是时候了,就说她也要参加。张文卿从来瞧不起妇女,就顺口说。“别说你了,人家当乡长的也参加了。”
桂芳一楞,追问是哪儿的乡长,张文卿支吾着,不肯说。桂芳装不信,激他。这才探问出是他兄弟媳妇的娘家兄弟,石子乡的乡长马林山。张文卿说下落雨劝他一天零一宵才串连成了。还说他们有几百人,地方大得很,好多人都是趁粮食统购的时候串连起来的。在这片偏僻的山区,刚一实行统购。张文卿这一夥杯分子就趁扒造谣惑众,到处嚷嚷没粮吃了,要饿死了,还说不跟他们起来干的,等事成后全杀。他们原定正月十五在饶良物资交流会上集齐,杀了饶良再折回杀羊册镇,碰巧那天风搅雪,雪搅雨,人凑不齐,没闹起来。
“这么说你们还有组织哩?”桂芳问。
张文卿嘲笑地说:“光兴你妇联主任有组织。俺就没组织啦?”
桂芳想套出他们的组织,他却咋也不说,便绕了一个圈问:“那你还是个官官呢 。往后俺要帮你虎威哩!”张文卿听了可高兴咧。可是马上眨眨眼说:“他不是官。”问究竟都有些什么官,张文卿只当妇道人好追根问底,就说:“唱戏的不是有三宫八院正宫西宫?你们妇女就封的是正宫西宫。咱东头的都封罢了。”又说顶大是“朝廷”,他的龙冠蟒袍早作好,放在金鉴殿了。“朝廷”下头是总指挥、团长、大队长。再底下每人有个牌牌作暗记,上头写借口天顺救民革。今年大年初一雾雾沉沉的,这就是天意,如今这左近都没人民解放军的队伍,也是天意叫他们行事。
“天意谁知道?”桂芳问。
“能跟老天爷说话的人呗。除会道门还有谁?”
张文卿接着说,他们都是几十年烧香念佛修炼出来的,枪打不着,刀砍不中,能掐合算,把八路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问他们咋动手。他停了一晌,说:“桂芳你出去听听。”
外头是大好的月亮,更深夜静,远近没丁点儿响动。谁料到就在这静静的山庄上,正有人策划着杀人造反呢?桂芳打院里转回,说:“大哥,你尽管放心说,都睡了、谁来呀?”
原来他们要趁明儿镇上赶集的那股乱呼劲儿,把“天顺救民军”集齐,正晌午动手。依他说,光这镇上就有上百号人,山后还串连了好些民兵,带枪赶到。,饶良那边的人马也来,这里头有好打手,一个能顶十个。等区上吃晌午饭的时候,先去几个人,装作要购粮证找他们。他们枪在哪屋,子弹哪儿放,都摸摸底,随后嘹喝上一夥“天顺救民军”进去,嚷一声立刻一齐动手。粮仓那边:碰上赶集原就够挤,“天顺救民军”的人一窝蜂围上去,听见区上枪响就也动手。银行那头,大胜换钱:趁他们正坐落数票儿,就举盒子:“手举起来:不许动。”合作社那儿,大胜围着撕布,听枪晌就掏出盒子干。迫近杀人,那边砍电践捍,让他们跟外头不透气。干部、党团员、积极分子都要杀。凡在“天顺救民军”的,粮仓的麦子随便背,银行的票子敞开拿。往后,“救民军”都拿上“天顺牌”,涂成黑脸,拉到泌阳,舞阳,方城等县城,打下来就在方城成立“大佛国”。他还说南阳也给砸了,老蒋的队伍离羊册镇不上二百里。
张文卿斜楞着身子,冲他们边说边笑、瞧那劲头,直乐得不知道他自己姓啥了。桂芳听出他话里有真有假:“既来串连她,还能不说蝎虎点唬人?“她也看出他要紧的不是来串连她,是叫她去由连她那当乡民兵队长的娘家表哥跟队上的那些枪,果然张文卿渐渐把话头拉到了他的正事。他假装不知道。问桂芳她表哥是个啥干部,有枪没有,随后说,这会儿都是亲顾亲,邻顾邻,要能把他串连来,保他一身无事。紧跟着叫她明儿就回娘家找他,他能串连多少人,带多少枪,都到张文卿家集齐。说罢,张文卿支使广成开开门瞅瞅,广成说外头没人,他这才踮落脚尖儿,叫广成送他出去了。
三
广成回来,桂芳把灯一吹,俩人就坐在床上说起来。桂芳心里早有了主意,也看出广成给吓唬、诱骗得入了伙,这时她沉着气冲广成说:“广成。他说的是啥事呀?——领咱往暗道上走!”
“人家拿死逼着,那有啥法儿呀!”广成有气无力地说。跟着就吞吞吐吐地又说:砸羊册镇他不肯干,张文卿也答座了,说等打泌阳、饶良他再背粮食、装票子去。
张文卿想回旧社会,敢情是。那会儿他多势派,你呢?你二十老几了,没在旧社会拉近?你们一个大乡里。土匪大天白日地杀人,不敢住,搬到镇上,在人家宅子外头搭了十棚棚当飘来户。娘卖茶。爹耍饭,一天就吃一顿。如今你再看看,咱啥没有?林地吧,锄、镐样样齐全。你心里想想。咱走哪条道好?”
桂芳又把话头拉到她自个儿。她老爹是个老实庄稼人,原有个过得去的日子。恶棍张安成串通保长,霸了她家十来亩地。地主孙魁山指使保甲长抓她老爹当“杠子队”,送了人家十三亩地六间房才算保住了老命。又有个啥团长在山上羞瓦房,把她老爹拉了去,不完工一步也不许挪窝。再往复,富农孟家要讨她作儿媳妇,她老爹知道那小子是左近出了名坏的东西,没答应。孟家跟土匪搭着夥,打她老爹的黑枪,差点儿没打死;托人跟土匪说合。回话是除非把桂芳许给孟家,才肯甘休。她老爹逼得走头无路,能不答应?俩老人生生给这么气死了。一解放,仗着人民政府作主,桂芳才跟孟家解除了婚约,跟广成结了婚。
“广成、你想想,眼下咱还有个碗‘中央军真过来。不光你这分了地的主活不成,俺也要下地狱哩,咱俩团圆不了,咱这七、八个月的孩子可咋活?”
广成一直闷着没吭气,这会儿也摇着头说:“事情要起来了,有好也没咱的份。”
“你真给张文卿迷了心窍,地主恨不得把咱杀得挖苗断根,还能有咱的份,你倒是忘了本,想跟共产党、毛主席作对。也不想想你要成个啥号人?”桂芳压了压火气,停了一下,又说:“广成啊,这事不报告。闹起来不得了呀!”
广成有气无力地说:“咱可不敢报告,张文卿跟咱挨着门儿住,知道了那咱还活不活?他说过,谁三心二意,走漏了风声,就杀死谁。……”
桂芳原只想到报告了的好处,没顾到这一头。这会儿仔细一想,也害起怕来了,心里一阵乱似一阵,半天没吭声。广成也再没吭气,俩人就歪着身子躺下了。这时,月影儿偏下去了,远处的难已经叫起来。
桂芳翻来覆去的,哪睡得着?她想到那些打挨冻受饿里爬出来的贫农户,今个还叫着大伯大叔跟他们招呼,还有那些风里雨里来回跑的区干部,天天见面都是桂芳呀,同志啊地叫着,可是明儿晌午一闹起来,自己这个青年团员究竟算是哪一头儿的人呢?她一下子又想到她那当乡民兵队长的娘家表哥,早先全家要饭,熬到解放,分房子分地才安上个家。可是这一切又都要完了。一想到她表哥,就猛地记起他常给她念的一本小书,那上头说的是刘胡兰,她那么小,为了救几个干部的性命,铡刀搁到脖子上都啥也没说。还喊“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桂芳脸上只觉得火燎燎的:“俺是青年团员。咋就这么……?”
四
天蒙蒙亮,她起来就要到区政府报告。她那院紧靠镇上的寨墙,刚迈出门限就瞅见张文卿打寨墙上下来。她心里一紧,可还是没停步地往外走。一到街上,吓!区政府、粮仓那一带满是人。有的牵着驴,有的背着口袋,谁好谁坏也分不清,桂芳心里又一紧:“他们起事的见俺往区政府走,把俺拧住咋办?”她脚步放慢了,可是还没停住。她猛地想起了她娘家表哥。张文卿不是要她去串连他吗?她表哥这个人她是了解的,平常工作积极,立场坚定,她决心去找他,叫他到区上去报告。她拿定主意就回家抱上孩子去找她表哥,路上要是有人钉问。就说回娘家去串连。
桂芳抱着孩子在街上走,见一个早先是会道门的人正蹲在门口喝粥,过路的招呼他:“你喝粥哪?”那家伙眨巴眨巴眼答道:“喝粥?一过晌午俺吃白馍呢。”桂芳听了更加着急,紧着往娘家赶。一出镇子,迎面碰见她年幼的妹子来看望她,才知道她表哥不在家,上乡里开会去了。桂芳就让她快转回去,叫表哥快快跑着近来。她自己就回家等着。
两三顿饭的工夫过了,还不见她表哥来,桂芳急得到寨墙上去看,只见她表哥巳经进街了。等他跨进门坎。桂芳把门一关。先急急忙忙冲广成说:“张文卿要来了,就先叫他回去,由俺跟表哥说。”又冲她表哥说:“张文卿一定要进来呢,那他咋说你就咋说,别驳回。”安顿停当。桂芳便把会道门串连起来要砸政府的话说了一遍,叫他快到区上报告:“乡干部也有参加的,先瞅瞅没那些人再说,别跑了风。路上碰见张文卿就叫他等信,说你到区上看看风尖。”
桂芳把她表哥打发走了以后、松了一口气。可是没多大工夫,又揪起心来,生怕会道门诊大,报告了还压不住。她想到张文卿家去看看动静,心上好有个底。没料到一进张文卿家大门,满院好些人。桂芳一眼就瞅见那变了节的乡长马林山,还有些地主、富农、伪保甲长。别的尽是些会道门的人。进院没走两步,就听见张文卿在他屋吵嚷:“他妈的,你干不干,云耕?”又听云耕怯生生地光是问:“斗谁呀?斗谁呀?”张文卿吼道:“他妈的,人多着啦,”那屋的门半开着,桂芳一进去,天哪,屋里人也不少。张文卿站在当屋,三月天就穿着个单布杉,还拿起袖子。瞪着红眼晴,出着粗气。村西尖的孙云耕正耸着肩膀站在他跟前,搭拉着脑袋。张文卿刚一住嘴,那一屋子人就气凶凶地帮腔:“不入夥,你孙云耕想死想活呀?”张文卿使劲推了孙云耕两下子,跺着脚嚷道:“我问你,你他妈
的长了几十脑袋?”
“解放前的张文卿又还阳了,给镇压下去的兔崽子们也都出头露面了!”桂芳一边想着,打屋里走了出来。她见张文卿他兄弟媳妇刚蒸出一大笼白面褒鸡子粉条的菜卷子,热腾腾地喷鼻儿香,一看就知道是给这一院子人预备的。张文卿他兄弟媳妇还装模作样地直冲桂芳说,这是替别人蒸的。事到如今,她还生怕显出她这打一统购就嚷嚷着断了粮的“挨饿户”,还有这么多的粮食。
去了张文卿家一趟,桂芳更着急了,也不知道她表哥报告的咋样了,回屋坐不稳,站不安,又抱着孩子到门口看。
桂芳的表哥到了区上,那儿正开干部会。原来区里早已经知道这夥反革命分子准备暴乱了,听了她表哥的报告,区委书记就宣布暂时休会。立刻采取了紧急的措置。
约摸快晌午的工夫,桂芳只见寨墙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上了一夥夥的民兵,都是打四乡里来的,把镇子密密地围住了。跟着,区政府的钟一下子当当当地敲起来,急得跟雨点儿似的。街上只听得从迫这头到那头,一连声有人在喊:“净街了,净街了!”
区上的干部掂着驳壳枪一齐到街上来了。
区公安特派员老杨来到了桂芳家,向她了解敌人活动的具体情况和部署。桂芳知道邻院张文卿那儿窝着好多人,生怕他们看见她报告,翻过墙来火拼,便把老杨拉到邻近一个党员家,让那党员在门口望风,他们在里头说话。桂芳跟他说罢,一同出来,到街上正瞅见那个叛变了的乡长马林山。老杨上去拉着他的手,挺亲热地说:“马林山,你赶集来啦?”叫他到区上坐坐,马林山哪肯。老杨说:“来趟不容易。哪怕去喝点茶呢。”马林山知道不去不行,只好去了。
张文卿先由铣业合作社的人打家里叫出来,说是县上派人到了社里,说他手艺高,有批铁活非他做不行。到社里又说那人回了区上,叫他快去。他情知不妙,但已经离了老窝、势孤力单,也就身不由己了。一到区上,就被逮捕了。这小子一看大势已去,就叫了起来:“不是俺起事,是李炳照。”跟着又供出了一大堆人名。
像一阵风儿似的,镇上的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全落了网,打会道门家里搜出了好些支枪呀,大刀呀,板斧呀……等武器,还查出他们囤的不少粮食。这天后晌,县公安局的大队人马也打七八十里外赶到了。第二天,张文卿他们这些主事的反革命罪犯,都给押解到县上去了。原来一直跟桂芳说自个儿不是啥官官的张文卿,就是“天顺救民革”的总指挥,他说的那个“朝廷”,就是镇上反动庙道会的头子李炳照。他们妄想砸了人民政府,成立什么“大佛国”哩!
一眨眼四个月过去了。羊册镇山坡坡上的杏儿早就摘了,火红的桃花也早结成桃儿上了市一级在这收获的时节,桂芳到了毛主席住着的北京。在全国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全上,她把三月间在她们那静静的山庄上出的那件不平静的事作了个报告。末了说,她只是做了一个青年团员所应该做的事,往复还要更加努力,跟一切暗藏的反革命分子斗争到底,来保卫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
一九五五年十月,北京。
㈠意即坏东西。
㈡给军阀们扛东西的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