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新
在二年前我们抬头做人的纪念日中,中国中部咆哮一声,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这便是醒狮运动的诞生。他们高悬着国家主义旗帜,狂喊着“外抗强权,内除国贼”的口号,呻吟在强权枷锁之下的人们,自然表示无限的同情。我既不是高唱“打破国界”的共产党人,又不是相信安那其主义之徒,所以在我心目中国家主义,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虽不一定是我的朋友,倒也未必是我的敌人!
当醒狮初出茅芦声势煊赫的时候,我便在旁边静悄悄地观察,看他们“外抗强权”怎样的抗法,“内除国贼”怎样的除法!后来日久天长了,我晓得醒狮派的野战法,确是超人一等,新式发明;“内除国贼”就是“内除赤党!”“外抗强权”便是“外抗苏俄!”军阀的专横,列强的狂暴,在他们心目中,好像不关要紧。那时我便有些诧异了,以为苏俄容易抗的,赤党不难除的,不过此二者除去,列强和军阀依然存在,而民众依然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救国方法,我却不敢赞成。然而我不敢完全绝望,因为他们在反赤之余,还偶然向列强和军阀挣扎一下,还不住的发出“我们反对赤党,对国民党却不存丝毫恶意……”的呼声,这到也能少少安慰我失望的心灵!
在最近新旧阶级剧烈争斗中,凡是处在战区以内的人们,不是积极地集聚在新的旗帜之下,便是躲在旧的王宫之中,所谓“中立”,那不过是取灰色态度一种藉口,那里
有你中立的可能?果然长江流域战争一起,新旧的分垒骤加鲜明,醒狮派的灰色态度,一变而为自己色了。曾琦的“论蒋介石北伐不能胜利之六大原因”,那并不是他具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本领,乃是他的理想表现,灾乐幸祸心理的一个象徵。吴佩孚偏偏败了,曾琦的神机妙算,受一打击,醒狮派在国人前顿失了信用!
当孙蒋宣战的时候,醒狮派更积极了,一方面在上海,南京,成立什么拥护国旗大同盟宣布党军罪状,一方面在机关报上赞扬孙传芳攻击蒋氏引用俄人为正大光明。党军不利的时候,曾琦在吾人对北伐军之态度说“果然北伐军节节败退了!……”其洋洋得意之词,溢于言表。谁知乐极生悲,在他们欢呼庆祝中,醒狮派赞扬的义军,又秦甲曳兵而走了。最近九江失守,长江形势大变,而醍狮周报竟没有只字提及,悲痛情形,可以想见!曾琦在病中说:“南北胜负,我都不关心!”病后又做诗:“赤焰薰天势莫当,纷纷余子竞投降”这是何等凄然的呼声,悲悼自己的遁词呵!
醒狮派所仰赖铲除党军的孙吴军队现然几乎全军覆灭,他们便变理战略,亲自出马,一易其从前对民党所谓友宜态度,而取正面的进攻。此次长江战争之意义(我在现代评论曾详细论及),日本清浦子爵的谈话,英国乔治的演说,伦敦泰晤时报谓中国是国家独立运动,其不是使党军内的受民众之反侧,外的惹起国际间之纠纷;“宁赠外人,勿与家奴”之心理,依然没有刷清!“以党治国”本是把一党的政纲实行起来,并不是一派
专制;而醒狮派偏要利用一班政治观念薄弱的人民心理,帮作“朕即国家与党即国家”惊人之谈,延长北洋军阀家天下的运命。在这帝国主义阴谋共同干涉中国声浪沸腾中,我们应当同心合力,一致对外,而醒狮派偏别有用心,高呼什么“蒙古已非我有矣!”来分散对外力量,拿民族国家供其牺牲!湖北之政治状况怎样,研究系头目张嘉森的报告,虽然做偏锋文章,对国民政府横加攻击,但是一部分讲党军纪律严明的地方总还比较可信;乃最近醒狮上党军治下之湖北竟与张氏报告,完全相反,造谣惑众,抹杀事实,真出人意料之外!尤其令人痛心的便是他们不愿政党道德,(记者按,醒狮派只是帝国主义的镖手,孙吴诸“为五色国旗而战”的大帅们的走狗,那里还讲得上什么党不党?)竟和新早报大演双簧,说什么三民主义是残民主义,湖北是第二河南,鄂人“对吴氏有去后这思”(!)他们还想助长军阀穷兵黜武的烈焰,挽回军阀不可挽的颓势,“外抗强权,内除国贼”的金字招牌,到现可算打得粉碎无余了!
高一涵先生说:“进步党自谓一方面反对官僚,一方面反对民党,但他们每次活动莫不和官僚携手。”现在的醒狮派何当不是这样!他们整日让着外抗强权,而日日在强权以下反对弱者而恬不知耻;他们天天唱着内除国贼而无时不与国贼妥协,毫不以为羞!曾琦说:“书生报国无他道,手把毛锥当宝刀!”倘若他的毛锥真能防止列强的侵略,国贼的狂暴,全国民众都要表示欢迎;但是外抗强权的成绩在那里?内除国贼的事实在那里?自己没能力扫除强权和国贼,人家捷足先登了,自己偏要在一旁
掣肘咀叽,真不知是何居心!我敢斗胆的说,现在醒狮派在言论行动上已变成比研究系等而下之,为帝国主义军阀御用的新式工具,应该为每一个革命青年民众所共弃!至于它的将来,我们更不难想见,是变成显明的法西基帝其实现在已是如此了。)专门做军阀帝国主义的卫队与革命为敌,而且随看她们的命运,一步一步的走到坟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