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是自然和人之间的中介者

2024-05-10 07:00叶剑青
视野 2024年8期
关键词:芬奇小孔画家

叶剑青

我们对世界的观察和认知,随着历史的发展,总是处于变化和调整的状态。我们怎么样跟世界保持一种恰当的关系呢,我们怎么样去看世界,世界又跟我们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反馈关系?

在这个过程中间,从古至今,每个阶段或者每个历史时期,看待世界的办法或者角度,都有不同的侧重点。

今天涉及到的艺术和艺术家,是西方文明的历史进程中,把才华、智力发展到一个极限水平,到达了顶峰位置的达·芬奇。

这位埋头于实验室和画架前的意大利人,倾注的时间和心智是后来者无法想象的。同时,那个时候,还有与之遥相呼应、一决技艺高下的同样的超人。高度凝聚的心力以及一片滋养文化的土壤,诞生了一个文艺复兴的时代和超凡未有的画家。

我们先看看在欧洲文艺复兴之前,还没有形成一个焦点透视的时候,是没有一个中心作为逐渐消失的透视方法的。

欧洲中世纪时期的壁画,或者敦煌、克孜尔等等这些绘画,他们在故事的讲述方式上,他们在视角均衡布置的这些特征上,对于神之存在的依赖性上,有很多的共同点,这些共同点,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就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在欧洲,最早记载小孔成像现象的是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他在《问题集》中记述了阳光穿过树叶或柳条制品的间隙在地上成像的现象,并尝试对其原因进行了讨论,不过他的解释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正确的。此后,直到公元 10 世纪,阿拉伯学者海什木才对小孔成像的原理给出了正确的解释。这一工作与海什木的其他光学发现一样,后来传入欧洲,成为文艺复兴后欧洲相关研究的基础。

小孔成像现象的发现是早期光学研究中揭示光的直线传播性的重要的证据之一,也是后来照相机得以出现的最基本的原理,同时,这样的科技成果也导致了焦点透视法的诞生。

达·芬奇是这样描述小孔成像的,他说:一个实验证明物体发射的象如何在眼内水晶体中相交:当物体的象穿过小圆孔射到一间暗室的时候,就可以显示这一点。这时你在这间暗室里靠近小孔放一张白纸,你就能在纸上看见所有的物体,形状与颜色都如原样,只是尺寸小得多。正是因为相交的缘故,这些物象都是上下颠倒的。这些从被照亮的地方射过来的影像,看去仿佛真是画在纸上。这纸必须极薄。要从背面观看。小孔必须钻在很薄的铁片上。

小孔成像蕴涵了古希腊以来的哲学理念和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精神。

作为中世纪后期才发展出来的一套作图法,随着社会发展和人的觉醒以及对于科学的热情,暗箱技术的观察方法代表了以人为中心的世界。

这是一种认知方式,是以个人作为一个中心点向外观看进而模仿的过程。这是一个求真的过程,是古希腊的“模仿说”对于世界模仿的具体实践。

单点透视法是这种暗箱技术之上的延伸和发展,是欧洲文艺复兴科学和理性精神的成果,是大写的“人”的观念觉醒,是一个以人为中心的象征性表达。

人开始作为主角来感受外部世界,作为这种观看和世界相处的方式,眼睛的感知是暗箱技术的关键。因此达·芬奇认为,眼睛的视觉是比人的其他感知更为重要的,因此他把视觉称为“圣觉”。那么把视觉的、透视法的方式提到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西方绘画开始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作为西方艺术历史上最为重要的文明成果,透视法之后,绘画的构图方式、观察方法和绘画语言都有了根本的变化。法国艺術史家阿拉斯在《蜗牛的目光》一文中提到有了透视法之后的绘画世界:透视构建起了一个“有公度的”世界的形象,即使本身就有公度,也可根据那些从不同的视点去看它的人建立起公度。而且这个世界并不是无限的,只有上帝才是无限的,所以科萨的世界也是有限的、封闭的、以人为尺度建立的。

在达·芬奇的素描人体《维特鲁威人》中,绘画历史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人自身的结构、解剖、比例、曲线等精准、流畅、完美地呈现出来。

这是文艺复兴的时代成果累积到了达·芳奇的身上。通过他的眼睛和左手,把一个繁杂、精微的人体世界,进行提炼、计算和衡量,以哲学、宗教以及新近的科学之眼重新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

如果说庞贝古城的壁画、中世纪壁画的边界是神所开放和延展的,那么文艺复兴时期开始的绘画边界是人的眼睛所规定和限制的,尽管此时的绘画依旧和神有着紧密的关联。

文艺复兴根据透视法完成了人试图脱离神的眼光而自察的过程。画家通过透视、单眼聚焦来观看世界,直接去面对平等客观的真实对象,世界的一切有了人的依据。就像毕达哥拉斯的名言:“人是万物的尺度。”

小孔成像机器出现以后,画家观察世界和表达世界的方法进入到了一个新的时期。这个阶段成为西方日后艺术家主要的创作方法和理论依据,也是不断提出反对意见的必要前提。同时,文艺复兴以及达·芬奇也是之后艺术家的精神高点,是建立不同意见和观看方法的主要坐标和重要参照。

正如达·芬奇所言的人和世界的关系:画家是自然和人之间的中介者,是自然创造物的再现者……他像镜子一般真实地映摄自然形象。

达·芬奇也把很多透视的规律理论化和系统化,并在实践中取得了非常显著的效果。在《最后的晚餐》中,不仅在画面空间之内营造了一个虚拟真实的晚餐场景,由于对这种新掌握的科学视觉效果的兴奋和表达欲望,他甚至把耶稣作为中心点连接起来的背景中精准的横竖透视线条一直延伸到画面之外,整个画内外空间遥相呼应、融合,形成为一体化的真实的视觉磁场,画家眼内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似乎连接到了一起。

他说:我认为眼内形象的不可见的力量可以投射到物体上,恰如物体的形象也投射在眼睛上一样。

回顾这样的历史和艺术家,我们试图从达·芬奇的片语只言中接近他曾经存在的温度和立场,但是我们恐怕还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稍微了解到更加具体一些的这位画家或者科学家、数学家等等。

今天的时代已经没有了土壤和机会让这样的伟人出现或者存在,但是我们可以做的是,空下来看看那些迷一般的日常笔记,或者有机会在只能短暂停留的米兰圣玛利亚教堂,凝视那幅巨大而光芒漫射的壁画。

只是为了让我们在这样一个艺术和文化平庸的时代,还能回忆起那个曾经有过的年代,那样的一个人,在纸上写过的那些话,以及墙上画下的线条和颜色,提醒我们,一个人可以到达的无限和超越了日常的永恒。

(摘自微信公众号“L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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