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和游戏(六章)

2024-04-30 20:43侯乃琦
星星·散文诗 2024年4期
关键词:米歇尔

侯乃琦

月亮屋

你可记得月亮屋的一草一穂?枯萎的时间积压盛开的花朵,冷漠像捕猎的猫龇牙咧嘴。背街书店,咖啡氤氲着热气,一个潦倒的画家和一个疯诗人,分食艺术殿堂的饥肠辘辘。不如,回到这个街头,重庆下雨。多少个夜晚,我回到这里,像午夜巴黎,地面空气稀薄之所在。桌上的石榴正在流血,变成小火山,岩浆呼痛。途经此刻的人,都变成此刻的倒影。迷迷糊糊,火车穿过楼,到极地另一边。我们的理想和爱已倾诉殆尽,梦,走进各自清欢。高阁中一切如梦幻泡影,锁进文字的密码。

另一座城

期待外地人为我们导航。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没预约电影。雨水如针,地面化脓,小跳步,一二三……

我喜欢地铁胜过喜欢公交,喜欢黄皮车胜过喜欢绿皮车。借宿,借了一天,如何归还,借一本书的流量,忽略不计。空气粗糙,易损鼻腔,想起我是那带磁的罗盘。

油比酒闷,马路边,景区里,天色不要失控。伞是一次性的,用了会不见。行人,回不回头都不要紧,他们长相无二,悬浮半空,如幽灵一般。夜里,灯下,在鬼魅出没前,蒸发自己的体温。

米歇尔·梅

给你写信,亲爱的梅,你的歌声让整栋楼欢欣鼓舞。使我们相遇的那件衣裳,珍藏起来,我原打算给弟弟。我的父母很喜欢你,邻居们也是,不知你是否当真换了名字?我在心中默念:理工科带给我的荼毒,耽误一年一度的爱情和一生一次的相会。离开北京,到重庆,我永远记得第一眼看见你的儿子很可爱,像你。我的妻子,也像你。亲爱的梅,不,该叫你米歇尔。旅居海外风餐露宿,你变得更美。你对龌龊的权力、地位不感冒。至于金钱,可以把项链当了,换一碗米线。多么自由,就像我们的青春。擦肩,愿重逢也如那般自然!米歇尔,米歇尔……那时,列车到站,如果我轻易舍弃一件衣裳。而你,心安理得收下它,像收留泰国纱笼,苗疆古服,任何一块织进作品的角料。

雕塑春天

语言开启道路通往神殿,圣徒是一只蝴蝶,身披纤维做的雨衣,沮丧如春天。它要孵化名為良知的蛋。

人是胎生动物,有着不同母本,当婴儿钻进壳,蒙上被子……撕开孩童纯真的假面,少女美好的粉饰,妇人慈爱的伪装,回归本来的欲望。

充当先知的弗洛伊德有言,让雕塑赤身裸体,让动物赤身裸体,让真理赤身裸体。女人将粉末涂满脸颊,男人将厚厚的罩子加诸自身。

第三、四、五、六、七种人类,杂糅雷、电、云、雨,化为特别的物质。无数记忆藏于物质,活琥珀也藏于物质。蝴蝶的潜意识里装载平行宇宙,它带着它们去朝圣。

梦的深水区

梦境,女巫、毒药、猎人,那烧脑的桌面游戏,很多人坐在一起探讨分身。洋娃娃的分身是丑娃娃,电视机的分身是缝纫机。两种身份搁置一旁,拧成一股绳。满头梨花,时光消磨,美如蚂蚁。站在阳台,已没有向下飞的冲动。所有黑暗源于渴望火焰,把天使变成烤翅。大头和铁头两两相望,得出永恒的真理。迟钝,像一块精心雕琢的老木,木屑如头皮,从整体剥离。空气中充斥着气态的血,自我消解。我是变异后的我,我是缪斯的不良嗜好。

深度挖掘,地心连土也不剩。遇上情敌那般打架。噢,亲爱的自己,请放肆玩过家家,一人扮演多角。期待变成美丽的长发少女,戴着丝瓜花,见最重要的人。熊罐子里有巧克力和软糖,还有姐姐的辫子。公交行驶在索道内部,江水无理取闹,桥像一张巨大的创可贴,三千万人不存在。很多时候,你和我一起哭、熬,在睡眠障碍中期待儿童节圆满。

矫情的说,是一个命定的悲剧。门不必上锁,这儿住着画家的梦想,后来阴差阳错,做了诗人。人们交换着不同面额的钱币,四四方方,像失温的草纸。硬币和扣子一样好看。时光堆积如山,除了文字无以为报。衣兜腐蚀我的手,雅皮揣着与生俱来的正当性。冰糕让太阳溶化。作为人的痛苦,不同于动物等待宰杀的痛苦。商品房装模作样。把紫药水叫做过氧化氢,把盐叫做氯化钠,汽水溶解二氧化碳。拆解同义词,扔水气球,BOOM!

他从天而降,带着一群白鸽黑鸟,一切光明如白昼。面对楼顶花园,幻想洞穴,在魔法消失前狂奔如疾风。我备好一整年的玉米,卤鸡心,拌鸭舌,批发一种叫苦咖啡的雪糕,自给自足。缺氧,要背水,凿光。台灯迷迷糊糊,为一小块地球投下阴影,变成情人节。听说晚婚会赚钱,一切会变化、消失。如香炉灰命贱,就购置黄金。若听见钻石说谎,就大大地呼一口气。洞口有门,何须守门人?世界是一个大房间,我们共处一室。不曾见过彼此,指南针迷路,拥有的只有虚伪的好话和真切的坏,噢,破落户……

低幼如大悲喜,自带体力的一天,废话输出窃取能量。时间压缩进手表,一杯痛苦的水果汁,喝掉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甩锅的人会被锅砸中,人字拖和背心热衷抗议:拦路虎,牛皮糖。站起来,你会得到草月花的宽恕。半个红的绿的黄的皮球指挥道路交通,得理不饶人。某个瞬间,喷泉戛然而止。作为蔬菜的我和作为坚果的我在圣诞礼盒中,获得挺尸的正当性。我是一盒女儿,带着露珠宽慰犯罪的老人。他们的疏忽源自目之不能及。爱已古早,再好也是舶来货。

不是棋逢对手,根本不是对手。他怕我流泪,怕血流成河。幽暗的森林,调皮鬼吹泡泡。见惯邻居的家暴,不及生死不罢休。戾气辐射开来,我选择给先人烧纸。爷爷牌相框、凳子、木马变成我以为的深爱。多年后,投射荒诞。当虐待窗花,窗花变成粉,变成过敏性鼻炎。隐形遗传病发挥得淋漓尽致,传染给一个喷嚏,轻而易举,忘掉春天的棉絮和弹棉花的人。那在蹦床上弹,在脸上弹,在琴上弹,我收获一床会跳被子,付出了整个春天。

会叫妈妈的小狗我有你没有,孤独与玫瑰我有你没有,写废的诗我有你没有。

水有一股和着铁和水垢烧开的味道,瓷砖缝清晰,像大地整齐的皲裂。线头和插线板露在外面,大摇大摆无所畏惧。我感受到爷爷、奶奶的气息,把时间和冥币埋进土,长出天上的地下室。就在世俗之外优雅地做一个难民,在献给活人的墓里创造冥冥中的世界。

那是一种麻醉剂

裹着棉花穿行于街。冻伤眼睛的雪,在一扇窗前溶化。赤裸的双手像灵魂闪着光。童年比一生漫长,把玻璃球装进口袋,灵魂拍一拍今天的后悔。脑海里强行删除的人,像拼图在梦中撕裂。一万个陌生人变成潮湿的空气。诗里有我不喜欢的沧桑感,虚弱的口吻像巧克力。小动物患有夜食症,要在睡前检查牙齿。枕头上的气息是掉下的头发,昆虫的叫声给麻木的唇挠痒。衣兜里的钥匙打不开身体,空空的房子,和隧道一样安全。世界渐渐失焦,水蒸气消散。关于爱的想法,侵蚀彼此的骨头。

猜你喜欢
米歇尔
米歇尔·马多作品选
工作室手记
不要说话
圣米歇尔山和黑脸羊
小屁孩卡卡
牛粪大战
堆沙堡
小屁孩卡卡
小屁孩卡卡
小屁孩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