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何以“中国”

2024-04-26 08:58卢晓菡
读者欣赏 2024年3期
关键词:瓷器中国

卢晓菡

景德镇窑青花鱼纹盘 元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兔毫连盏烹云液,能解红颜入醉乡。”“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自古,文人咏颂的美物中,瓷器从未缺席。古人用“烟岚色”“珠翠色”“秋水澄”来描绘瓷器的温润色泽,也以“让巧薄”“月魂堕”“云魄起”言说瓷器的精巧玲珑。如指月之指,流传千百年的绮丽辞藻不仅让今人得以想象古瓷之美,也借由文字的表达,指向了瓷器绵延千年的灿烂文化。

瓷器不仅是百姓饮食起居的日用品,还是宫廷贵胄的收藏品、文人雅士的案头陈设;也曾作为中国最主要的出口产品,引发了西方餐桌文化的变革,撑起了大航海时代庞大的海外贸易;还一度被欧洲各国疯狂追捧和效慕—拥有一件中国瓷器是财富、身份和品位的象征……它甚至在千年前打动了一位宋代皇帝,其不惜将自己的年号﹃景德﹄赐予烧造它的小镇—英文里,更是直接用首字母大写的china(瓷器)来指代中国。仿佛,它是寰宇之间解密中国的最重要锁钥。

从一抔泥土入火涅槃,到出落成流光溢彩的美器,瓷器经由能工巧匠的苛刻打磨、王公贵族的推崇赏玩、芸芸众生的使用流转,最终赓续千年、流布天下,毫无愧色地置身人类最伟大的造物之列,完成了世界对东方美学的想象,亦赫然成就了中国器韵天工的雅物传奇。

原始瓷青釉划花双系罐西周 高13.1cm 口径8.4cm 底径8.3cm 故宫博物院藏

历史流变

瓷面千变,由此生发的历史故事纷繁复杂。从最原始的陶器到瓷器,数千年间,朝代更迭纷至,出产的瓷器各有各的辉煌,其间包含的文化和美学意蕴在漫长的历史涤荡中渐次绽放。而以瓷器为代表的器物,亦成为窥见中国人审美流变的一面明镜。

西周古朴的原始青瓷如自青铜时代的幽明中穿云破霧而来,昭示着中国瓷器的滥觞。东汉孕育出成熟的青釉及黑釉瓷器,犹如一道天光,照亮了两汉斑驳的器物史。开放的大唐,造就了以南方越窑和北方邢窑为代表的“南青北白”双峰并峙的局面,亦开创了以长沙窑为代表的釉下彩装饰的先河,彻底唤醒了蛰伏于后世的瓷器文明。

将秘而不宣、清新淡雅之美发挥到极致的宋瓷,以不假外求的气质抵达了中国瓷器的审美臻境。从坊间日用品到皇室御用器具,不同风格窑系的生产解除了羁绊,迎来瓷器的极大繁荣。瓶花史与家具史适逢其时的碰撞,也催生了各类文房清供等陈设瓷的出现。官、哥、汝、定、钧五大名窑,其瓷器或以名贵稀有著称于世,或以开片窑变摄人心魄。耀州窑暗花装饰别开生面,龙泉、景德镇青瓷更是堪比玉石,风靡四方。可以说,追摹青铜器、银器、漆器、玉器和玻璃器之形制、颜色和质感,凝结着“道法自然”“格物致知”精神意趣的宋瓷,诠释了中华文化独出机杼的审美理想,其影响深远,无远弗届,闪耀着永恒魅力。

珐琅彩花鸟纹莲花边碗 清

若说瓷器黄金时代起始的荣光归属于宋,此后的高光时刻,则由元代点亮。至元,当来自波斯的苏麻离青偶遇景德镇的高岭土,便开启了素瓷向彩瓷的跨越。一改宋瓷之清雅内敛,元青花攻克了白瓷、透明釉和青花颜料三大难关,甫一出世便傲视群雄,以华丽繁复的纹饰、热烈奔放的气质在一众器物中拔类超群。借由通达的海陆商路,其远销西亚和欧洲,将中式美学成功输往全球。自此,兼具中土面貌和胡风的青花瓷,羽翼日丰终至势不可挡,此后几百年间一直引领着瓷器的核心技术和美学风潮。

上承元青花,明清皇室的干预加之民窑的激烈竞争以及海外贸易的影响,让中国瓷器日益精进,逐步走向了极盛。豇豆红、郎窑红、祭红等单色釉瓷或浓艳沉静,或晶莹华贵;卵白釉、德化、甜白、粉青釉等或浅淡柔润、古朴典雅,或圆浑致密、幽翠瑰丽;彩色瓷中,五彩雍容富贵,粉彩美艳娇嫩;更有斗彩、珐琅彩、广彩、素三彩等各色彩瓷争奇斗艳、错彩镂金。鉴藏风气与文人趣味的变化、士商阶层及精英文化与市民文化的合流,使得此时瓷器的装饰题材也趋于细腻精工,山水、花鸟以及戏曲人物等无不盛备。

尤值一提的是,此间景德镇制瓷业繁华初现、渐成气候。明初景德镇设立御窑厂,至永乐年间,官窑即达58所,每天皆有上万匠人在此热火朝天地劳作。据说,宣德皇帝曾一次性要求景德镇烧制44万件瓷器—君民尽欢之余,景德镇开启的瓷业沸腾盛景,余波一直延续至今。

越窑青釉八棱瓶唐 高21.7cm 故宫博物院藏

祭红釉球形罐清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如今的景德镇,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年轻“景漂”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为“天下瓷都”带来万千气象。以陶溪川、三宝村为首的创意园、艺术街,成为中国瓷器当代表达的扛鼎者。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工坊中,瓷器以全然迥异于传统的面貌呈现,诸多具有当代意识、极具个性的探索性作品令人耳目一新。这是千年瓷器在当下的蜕变,如幽微的历史碎片,映照了中国瓷器风尘仆仆的来路和不可预知的未来。

瓷上美学

古瓷鉴赏家刘新园曾总结:“唐瓷看形,宋瓷看釉,元青花看画,明清青花看染。”各领风骚的历代瓷器背后,是否有共通的美学体系延续至今?

明代张应文《清秘藏》论柴窑曰:“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是为古今攸同的衡量瓷器之美的共识。釉色纯净如碧空,光滑油润如镜面,瓷胎轻薄剔透,瓷质触碰有乐声—一款好瓷器,“玉质金声”的材质本身就能给人带来愉悦。这其中关键的秘密之一,是它的原材料—高岭土。行家比喻:高岭土是骨,瓷土是肉,骨肉之间的最佳配比,才让瓷器的白度和硬度达到最优。而正是这般精确的科学计算,才造就了不可撼动、无法超越的中国瓷器技艺。譬如至今音尘渺绝的宋代哥窑,以薄胎厚釉、黑胎开片著称,其釉面开片裂而不漏,造成变化万千的“金丝铁线”,只有顶尖工艺制作的细薄胎体,才能呈现出如此莹泽酥润的效果。再如名噪一时的玲珑瓷,镂空而似玻璃状通透。这是属于材质的创新和突破—一件瓷器能薄到没有胎,只有釉,着实惊为天人。

釉色之美最为直接。从早期的青釉、秘色釉、汝釉、钧釉、大观釉、哥釉,一直到元代的卵白釉、霁蓝釉,明代的甜白釉,清代的高白釉……直至雍正时期的“十二色菊瓣盘”展示的釉色之千变万化—白者如云似雪,红者灼烁耀目,黑者若冷月寒林……颜色在瓷上呈现出的可能性,令人叹为观止。

定窑白釉刻花花卉纹梅瓶宋 高37.1cm 故宫博物院藏

所有釉色中,尤以青色为上。《爱日堂抄》中有载:“自古陶重青品,晋曰缥瓷,唐曰千峰翠色,柴周曰雨过天青,吴越曰秘色。其后宋器虽具诸色,而汝瓷在宋烧者淡青色;官窑、哥窑以粉青为上;东窑、龙泉其色皆青。至明而秘色始绝。”青瓷常以翡翠、玛瑙等入釉,使釉色含蓄素雅,釉质温润如玉,加之造型洗练,不事雕琢、不工纹饰,深合中国文艺“以玉比德”的传统。一件如晴空般万里无云的汝瓷置于案头,便如鸿蒙初开般静穆深沉,静静凝止成历史尽头的一抹青。无疑,源于徽宗夢境中的那雨过天晴之色,成为古瓷釉色美的巅峰。

钧窑则属另类。虽钧窑也盛烧青瓷,却因釉料中别具一格地添加了氧化铜为着色剂,并于窑炉鬼斧神工的造就下,呈现极光般幻化的奇彩,世称“窑变”。但见青瓷之上,釉彩有如夕阳下的云蒸雾涌、彩霞漫天,又如浩瀚宇宙中的星河灿烂、光华流转……此横生之妙境,正如清人所言:“夕阳紫翠忽成岚”—器物上复现自然玄妙莫测之色,简直是石破天惊的创造。

器形之美亦为直观。瓷器史上出现过诸多耐人寻味的经典造型,如琮式瓶、斗笠碗、水仙盆、梅瓶、孩儿枕、葫芦瓶、海棠尊、胆瓶、木叶碗……各式器形或如杨柳细腰,或似双臂揽月,或同凤凰展尾,或若小荷涵露……无论源于宫廷审美、文人喜好还是民间文化,它们皆诞生于饮食宴飨和以成套器具为媒介构建的繁复礼仪,应对了先民对生活更加精细的追求,亦投射出古人更为深邃的精神世界。

钧窑玫瑰紫釉尊宋 高18.4cm 口径20.1cm 足径12cm 故宫博物院藏

曾惊艳于“宋定窑白釉刻花花卉纹梅瓶”,那小口、短颈、丰肩、瘦底、圈足的瓶式,加之曲线曼妙的瓶身,通体施以莹润白釉,釉下自上而下分别刻画菊瓣纹、缠枝莲纹及上仰蕉叶纹,如同凝脂玉肤的美人静立于时光的薄暮中,一眼千年,遗世独立。又见一具“宋官窑笔舔”,器形为一不规则椭片,似儿童玩泥巴般随意按压摆弄而成,整体浑然天成、朴素稚拙,却无法做盘碟使用。而正是这一“无用之用”的器物,却被乾隆皇帝视若珍宝,写诗称赞“徒因阅岁深,沧桑互珍守”。这一不同寻常的趣味,可做器形多姿的另一类美谈。

青花龙穿缠枝莲纹大盘明嘉靖 高10.7cm 口径77cm 足径55cm 故宫博物院藏

青花鱼藻纹葵花式洗 明宣德

蓝釉白花鱼莲纹盘明宣德 高4cm 口径19.2cm 足径12.7cm 故宫博物院藏

景德镇窑青花海浪花卉纹层状盘

青花飞凤麒麟纹盘 元 高7.9cm 口径46.1cm故宫博物院藏

德化窑白釉观音像 明 高46.5cm故宫博物院藏

德化窑白釉楸叶式洗清康熙 高2.9cm 长13.2cm 宽11cm 故宫博物院藏

当然还有瓷器的纹样之美。且不论诸般由单纯釉色构成、毫无其他斧凿痕迹的天然“纹饰”,单说黑釉瓷器,就有兔毫、油滴、木叶、酱斑、玳瑁等各色花纹品类。再如登峰造极的元青花,以素坯勾勒青花,用一色的青晕染,胎体呈现水墨画般的意韵,再附以能工巧匠精心绘制的云纹、水纹、龙纹、缠枝莲纹……便足以令海内外为之倾倒。明清青花更是借鉴国画渲染技法,达到了“墨分五色”的纸本绘画效果。负盛名者如“明宣德青花鱼藻纹葵花式洗”,其发色明艳,纹饰线条流畅自由,上绘游鱼悠然自得穿梭于莲草纹之间。书画之际,主人于笔洗中注满清水,宛若近观生机盎然、清澈灵动的热闹鱼塘,可谓案头一潭逍遥。

白瓷技术成熟后,瓷器更成为文人书画的重要媒材。一件瓷器,犹如一张立体画纸,诗书画印样样具足。画师执一器信手绘就,瓷上便显现一方灿烂的艺术世界。早有磁州窑白釉黑花的先例,在定器、饶器等精细白瓷上做出改弦更张的鲜明开拓。至元青花、浅绛彩及至“珠山八友”时代,瓷器更被恣意施以纷繁多样的绘画图案。飞龙舞凤、亭台楼阁、梅兰竹菊、仙鹤古松、才子佳人……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它们不仅寓意吉祥美好,还出神入化地共同绘就一个神秘文明的东方国度,屡屡令西方人观一器而摩挲顾盼,生发对古老中国的无限遐想。

偏小众的瓷塑艺术,亦足以与以上种种琢器手法鼎足而立。与日用瓷经由胎、釉及彩绘构成完整装饰不同,瓷塑以生动的造型设计来展现艺术之美。其常以佛像、人物、动物等做题材进行创作,匠人需先使用瓷泥捏制、雕刻胎坯,再上釉烧制,难度系数倍增。由此,瓷塑逐渐从讲求实用的日用瓷中分离出来,成为民众雅致生活的点缀。

瓷塑中翘楚者如德化白瓷,一度随海上丝绸之路大量销往海外,因在欧洲享有盛名而得“中国白”之美称。瓷塑人像的独特技艺更是声誉日隆,已然成为中国瓷器中一个极富地域特色的品种。尤其明中期之后,德化白瓷窑场如雨后春笋遍布山间,各窑场瓷塑大师纷涌云集,工艺水准亦达出神入化的境地。德化窑白釉文殊菩萨像、观音像等作品胎质细腻白皙,器骨薄俏,观之静如秋月、素若莲花,似在白里透出纯粹之中的万有。其隽美秀雅,举凡全国亦属凤毛麟角。

器以载道

景德镇窑青白瓷斜倚仕女瓷枕 宋

青花大象形水注 明 美國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自唐代的浑厚富丽、宋代的清新典雅、元代的粗犷豪放,到明代的雄浑大气、清代的精细富贵……历史的脉络清晰地显示出瓷器审美趣味的世俗化过程。如此,迎合大众的“用器”与清冷高蹈的“礼器”终于殊途同归。积淀着美学情味的瓷器,一边容纳万物,贡献着愈加多元化的实用功能,一边成为人们把玩与寄情的物质载体—这正迎合了明清之际思想家王夫之“道者器之道”的观念。

瓷器抟土成金的诞生过程,几乎构成一场由身到心、自器而道的完整修行。《天工开物》中记载:“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一代代制瓷匠人,就这样严格遵循一道道工序,从揉泥、拉坯、利坯,到画坯、施釉、烧窑……他们专注于手中活计,将技艺和匠心融一炉而集一器。可以说,制瓷的每一环节,都灌注着匠人对陶瓷原料、塑造技法、烧制温度和时间的反复推敲和精准掌握。许多工匠一生只做一事,如同扫地僧,手上成百上千次的打磨锤炼,才造就心中的熟稔圆融和从容有度。这是制瓷已臻化境带来的自持与修为。而瓷器又是水与土、土与火、火与时间淬炼出的结晶,是天人共塑的成果。“土为坯底,水塑型格,金饰釉面,木燃烈焰,火引瓷化”—一件瓷器,亦这般凝结着中国传统的五行哲思。

“尚玉”也是瓷器暗藏的一条美学主线,与中国文人“君子比德于玉”的审美心理深层同构。将瓷与玉关联比附,以至“以玉喻瓷”在古代蔚然成风。如陆羽在《茶经》中说“越瓷类玉,邢瓷类雪”;苏轼在《试院煎茶》中有“定州花瓷琢红玉”“分无玉碗捧蛾眉”之句;赵佶在《大观茶论》中言“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蒋祈在《陶记》里更是直接用“饶玉”来指称景德镇的青白瓷;高濂在《遵生八笺》中也说“宣窑印花白瓯,式样得中而莹然如玉”。“类玉”是古人形容瓷器的高频语汇,而随着瓷器“南青北白”格局的形成,瓷器“似玉”度的高低,已然成为衡量其审美性乃至思想性的重要尺度。

磁州窑白地黑花花卉纹梅瓶 宋 高39.4cm 故宫博物院藏

哥窑青釉海棠式花盆 宋 高7.8cm 故宫博物院藏

瓷器还是“水土所合,非人力之巧所能加”的意外艺术。所谓“入窑一色,出窑百彩”,在关闭窑门的一瞬间,匠人便将瓷器交给了未知。然而,它的唯一性、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让人愈发着迷。瓷器需以1200℃以上高温烧制,不同瓷器需不同温度。在温度计未被发明以前,判断窑内温度只能依靠“把桩师傅”肉眼观察火焰颜色,控制温度则只能通过投柴数量甚至调整烧瓷位置,精准控温是不可能为之的事。而正是因为这种种不可控,为瓷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缺憾之美。

譬如开片的出现,据说源于釉表开裂造成的失误。但纵横恣肆、疏密有致的裂纹竟赋予瓷器以禪意的美感,加之余音绕梁的“惊釉”金声让人愉悦,工匠便将这偶然的瑕疵升格为美学的范式。再如柴烧,它是旧时烧成条件差、技术不成熟的产物。烧窑时,器皿与火焰要直接接触。木柴在燃烧时产生炭灰,落到高温下熔化的器皿表面,便形成“落灰”效果,瓷器表面亦能完整保留火焰流窜在坯体上烙下的痕迹。这些朴素的“不完美”,反而成为时下电气窑技术手段完善后,人们对“妙手天成”的审美追求。

那么说到底,瓷器究竟何以“中国”?

若你了解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曾不惜重金大量收购景德镇瓷器,并特意为他的爱人修建了一座瓷宫;波兰国王奥古斯都二世曾以600名龙骑兵换取151件康熙青花瓷;西班牙人曾每年花200多万两白银来采购以瓷器为主的中国产品……就不会轻易揶揄乾隆皇帝命御窑烧造“各种釉彩大瓶”的炫技式审美—这一融高低温釉、彩于一身的集大成之作,装饰层次之繁缛、釉彩用料之富丽、设计之复杂、制作难度之高超,不仅昭示了彼时中国制瓷业分工协作之细密、产业之完整、工艺之极致,亦以“礼出东方”的姿态,向世界宣告了中国海纳百川的兼容并蓄和独步一时的文化势能。

可以说,“大器至道”的瓷器在看似单纯、淡泊、脆弱的外表下,隐藏了中华民族澎湃丰饶的精神线索。它所承载的文化、建构的美学、揭示的意涵、跨越的时空,以及安放的人心与情感……层层相叠,在器物的本体价值之外构筑起更加丰厚的价值体系,亦让“物”在成为“文物”之后,衍生出新的艺术哲学和文化生命,令人回味无穷。

中国瓷器的故事太过丰富,有着自身的历史逻辑与美学规律,值得切换视角,一再地排布推演、思索玩味。尽管今日的日用瓷器仍在流水线上不断被生产,但作为艺术品的瓷器却寥若晨星。以“五大名窑”之首的汝窑为例,据说在世间有迹可循的完整器具仅不足百件,分藏于各大博物馆和私人藏家手中,日常难觅其踪。只有少数时光中,它们得以与你在一期一会的刹那一展姿色—那聚光灯下的庄雅器形、细腻肌理和莹润釉色,似乎在将瓷器的千年传奇娓娓道来,又似乎在延续着徽宗的清凉一梦。

钧窑天蓝釉碗 北宋-金 高8.2cm 口径19cm 故宫博物院藏

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 清 高6.2cm 口径12cm 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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