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与《红楼梦》编译稿存在的问题

2024-01-23 11:09□彭
寻根 2023年6期
关键词:修订稿译稿京华

□彭 靖

2022年10月,宋丹的《日藏林语堂〈红楼梦〉英译稿整理与研究》一书,分为11章,以65万多字的篇幅,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该书的出版,为学界提供了研究林语堂《红楼梦》英译稿的诸多第一手的文献资料。在这本书的序言中,宋丹在南开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刘雨珍教授除了对全书进行评价与介绍之外,还结合2015年发布会上提出的两个问题进行了表述:林语堂翻译了《红楼梦》这么大部头的著作,为何其家人却不知情?按照林语堂和《红楼梦》的名气,当时应该有很多出版社争相出版这本书,为何并未实现?

笔者曾于2013年7月发表《林语堂:鲜为人知的〈红楼梦〉译著与红学情结》(《档案天地》2013年第7期)的文章。近年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研究进展。此次,通过仔细阅读宋丹的新著之后,笔者认为这两个问题的后一个,在书中得到了较多的论述与解释,但是还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而对于第一个问题,在宋丹的著作中,并没有做任何说明,因此仍然是学界值得探究的问题。本文依据前人的研究成果,结合国家版权法方面的精神,以及个人在捐赠名人书信方面的经历,针对以下四方面的问题,提出笔者的合理推测、结论与建议。

林家对于《红楼梦》编译本的态度

林语堂对《红楼梦》进行了长期的研究,对《红楼梦》进行了编译,并于1983年在日本由佐藤亮一翻译出版日文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近年,学者李平研究后认为,虽然宋丹在书中列出了一系列证据,但是均来自佐藤亮一,不足以说明所有问题。他在书中提出了多种疑问:

尽管发现者宋丹列出了一系列证据,但是鉴于所有的证据均来自日本翻译家佐藤亮一,笔者依旧有太多疑问。翻译《红楼梦》不是写一篇小品文,而是一个十分宏大的工程,没有一年半载,甚至几年,是无法完成的。林语堂和其家人应该都非常清楚,并重视这件事,不可能毫无所知。然而,查阅林语堂及其家人的全部资料,以及资料之间的互文记载,均无此记录,难道是故意秘而不宣?笔者在台北林语堂故居提供的林语堂往来书信中,找不到林语堂与佐藤亮一之间的书信。(李平:《林语堂著译互文关系研究》,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年)

从1938年春天林语堂开始着手编译《红楼梦》的工作,十几年来断断续续,终于在1954年左右完成了初稿,1973年11月在香港定稿。1973~1976年修订译稿,并在联络多家出版社未果的情况下,最终委托日本著名翻译家佐藤亮一,在日本转译出版。但是,林语堂的二女儿林太乙,1989年在她所著《林语堂传》(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并于2002年再版的《我心中的父亲——林语堂传》(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一书附录“林语堂中英文著作及翻译作品总目”中,均未将林语堂编译《红楼梦》(包括日译本)列入其中。

1941年,林语堂的大女儿林如斯曾经为《京华烟云》写过书评。关于此书的写作缘由,林如斯写道:“1938年春天,父亲突然想到翻译《红楼梦》,后来再三思虑感到此时非也,且《红楼梦》与现代中国相离太远,所以决定写一部小说。”[林如斯:《关于〈京华烟云〉》,载林语堂《京华烟云》(下册),郑陀、应元杰译,春秋社出版部,1941年]她所提到的这部小说,即英文版《京华烟云》。此后,按照她的论述,许多研究学者认为,林语堂没有英译过《红楼梦》。

◇20世纪40年代的林语堂

1939年11月,在美国出版的《京华烟云》,是林语堂的第一部英文小说。林语堂旅居巴黎时,于1938年8月至1939年8月,用英文写就的长篇小说,英文书名为Moment in Peking,也是他借鉴,甚至直接参照《红楼梦》写成的长篇小说,可以说是现代版的《红楼梦》。在这本书中,他描写了姚、曾、牛三代中国家族的兴衰和三代人的悲欢离合,讲述了近代中国历史变迁的故事。在这部小说中,林语堂以女主角姚木兰的半生经历为主线,其中“重要的人物约八九十,丫头亦十来个,大约以《红楼》人物拟之,木兰似湘云,莫愁似宝钗,红玉似黛玉……”(彭靖:《林语堂:鲜为人知的〈红楼梦〉译著与红学情结》)

可以想象,当年林语堂是一边英译《红楼梦》,一边写作《京华烟云》,并将《红楼梦》的故事情节移植到《京华烟云》。1950年,日本翻译家佐藤亮一首次与林语堂合作,将《京华烟云》翻译成日文,在日本出版。

宋丹在她的论文及著作中,指出林语堂编译《红楼梦》未能出版的三个原因:第一,林语堂未直接出版译稿,而选择在日本转译出版的直接原因,是第一次石油危机导致的全球纸荒;第二,间接原因是译稿篇幅过大,已有现成三种英译本;第三,深层原因则是林语堂作品畅销的国际环境不再。笔者认为,还应该有第四个因素,即林语堂编译《红楼梦》的故事情节,以及所引用的诗词与已经出版的《京华烟云》雷同之处太多,仅仅是人名不同而已。

例如,在《京华烟云》第十六回木兰引用了《红楼梦》第三十八回薛宝钗的咏螃蟹诗:“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在《京华烟云》中,林语堂还两次(第十四回、第十九回)引用了《红楼梦》第五回,宝玉在宁府上房所看见的一副对联。此联是朱子理学的座右铭:“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李平:《林语堂著译互文关系研究》,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年)

2021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曾委托宋丹与林语堂的3位版权持有人,以及日本八户市立图书馆,“沟通林稿出版事宜”,意向出版林语堂编译的《红楼梦》。但是,继承人通过代理人回复称:为尊重林语堂生前意愿,暂不出版该稿。这是不符合林语堂的意愿,也是不可理解的事,一定另有原因。

林语堂出版《红楼梦》编译本的意愿

对于《红楼梦》编译本,林语堂非常希望尽早出版。例如,1953年12月1日,林语堂致信宋美龄。他谈到自己“现在正忙着译《红楼梦》,几个月之后可以脱稿,也许明年秋天出版”(转引自钱锁桥:《林语堂传:中国文化重生之道》,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但是,当时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1973年2~6月,林语堂在香港整理了《红楼梦》英译稿,用打字机打出一份后,让林相如请打字员打6份。期间,他修订了最先打的译稿,让打字员誊到6份打印稿里,并在林相如和林太乙长女妞妞(黎志文)的协助下,校对了打字员的打印稿。说明林语堂的二位女儿,以及他的家人们不仅了解《红楼梦》英译稿,而且为此书的出版提供了大量帮助性的工作。

1973年6月3日,林语堂开始联络欧美出版商。但是,有6家欧美出版商均拒绝出版。1973年11月下旬,遭欧美出版社拒绝后,林语堂从香港把译稿寄给深得他信任的日本翻译家佐藤亮一,委托他用两年时间转译为日文出版。12月初,林语堂即收到佐藤亮一同意转译《红楼梦》的回信。同时,他还收到英国出版社提议与美国联合出版的来函。

近日红楼又有转机,英国来函要求美国与之合并出版以救纸慌[笔者按:应作荒(下同)](世界性的)之缺,不知是否可行。又日本也有译者拟重以新译重版及日本译文问世。总之,此书页数甚多,适逢纸慌,尚有问题,只好听之而已。

1974年1月2日,林语堂又收到塔托公司(Charles E. Tuttle Company)来函,表示同意出版英译稿。塔托公司由美国人Charles E.Tuttle于1948年在日本东京创立,主要面向西方出版介绍东方的英文书籍。

有大好消息,《红楼梦》美国、英国都因为纸慌(荒)不肯接收。昨日日本Tuttle公司居然来函欲出此英文本,心中极快活。约正月可订合同,先付一千美金。我可能给他大英帝国范围。我想日本印刷必良,又Tuttle专出画册,可请他特别设计。

后来,英美联合出版社和塔托出版社的事情都不了了之。其中的原因,目前尚没有材料披露。笔者认为,林语堂的家人对于此原因,应该是十分了解的。按照当年林语堂在国际上的知名度,以及英美联合出版社的回复:“英国来函要求美国与之合并出版以救纸荒”。很大程度上,并非完全的“纸荒”的因素,而是笔者在前面提出的“第四个因素”,即林语堂编译《红楼梦》的故事情节,以及所引用的诗词与已经出版的《京华烟云》雷同之处太多。

2021年,由中国嘉德(香港)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公布的《故纸清芬见真如——林语堂手迹碎金》(第552页),有一封林语堂于1973年4月29日写给其甥媳、秘书,后又认作义女陈守的亲笔信,充分说明林语堂对译稿充满信心:

我一星期来专心看《红楼》英文打字,觉得很值得做,因为英文尚无好的翻译,而《红楼》经我删节成一个,成为篇幅较不泛滥,而中心故事却能保存。自然以后四十回为中心。真正的结构全在后十回(笔者按:应为后四十回)。前八十回是好,但不外闺阁闲情、吃蟹赏菊而已,未能将宝黛二人之情事变幻悲戚及贾府之败落为全书之结构。无论畅销与否,这样的巨著是有世界文学的价值。

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林语堂无论是在他红学论文中,还是其晚年出版的最后两本书《八十自叙》(1975年)和《红楼梦人名索引》(1976年)中,均没有谈及《红楼梦》的翻译事宜。或许,此时林语堂对于出版编译本《红楼梦》已失去信心,才将其中的部分内容用中文出版。

综上所述,林语堂高度重视《红楼梦》译稿出版工作,他对译稿充满信心,不存在对译稿不满意而不希望出版的情况,这是他真实的意愿。并且,他在去世前两个月,还在校对日本翻译家佐藤亮一寄回来的英译底稿。笔者认为,所谓“为尊重林语堂生前意愿,暂不出版该稿”仅仅是一种托词,目的是维护其父辈作为国际知名作家的形象。

编译《红楼梦》修订稿与相关通信的去向问题

2015年7月,南开大学宋丹博士宣布,她在日本发现了林语堂的翻译手稿。并于2016年在《日藏林语堂〈红楼梦〉英译原稿考论》一文中,对原稿及其来龙去脉做了详细的论述。林语堂的这份翻译手稿,是通过佐藤亮一的夫人佐藤雅子女士捐赠给位于日本东北青森县的八户市立图书馆。捐赠的时间是1999年,在佐藤亮一去世后的第五年。

但是,佐藤夫人在捐赠时,曾叮嘱图书馆,在她健在时,不要对外公开这批藏书。既然是捐赠,就是为了方便有更多的人从事相关研究工作,同时,又可避免所需要查询的人去家中打扰。为什么又不能马上公开?其原因并非宋丹的猜测“年事已高的夫人可能是担心公开后,会受到外界打扰,才有此叮嘱”。笔者认为,或许她曾受林语堂家人委托,要保守一些“秘密”。而这份编译初稿,属于佐藤亮一及夫人拥有,林家不方便要回。

2022年11月,笔者曾经将外祖父、著名历史学家邓嗣禹的家信100余封,捐赠给上海图书馆,并通过多种渠道发布信息,希望有更多的研究学者看到。

按照宋丹的查询与考证内容,佐藤夫人在“林稿”上面附了一纸留言,时间是平成11年(1999年)11月12日。留言全文如下:

这是最初寄来的稿子,不久(林语堂)又寄来了修订稿。修订稿同其他书一起寄到了台北市的林语堂纪念馆。如果去台湾的话,请一定要去一趟林语堂氏的纪念馆。

同时,佐藤亮一也曾在他的日译本译者后记提及:“几个月后,又一个指出译文更正之处的包裹寄过来了。”因此,这“又一个包裹”里装的,就是佐藤夫人所说的修订稿。佐藤亮一和其夫人的记录,说明林语堂编译《红楼梦》修订稿的存在,是无可质疑的事。

2014年11月,宋丹为寻找这份修订稿,曾经前往林语堂故居(原林语堂纪念馆)。很遗憾的是,她最终没能找到这份修订稿。但是,她查阅到故居的一个编号为M06名为“红楼梦相关研究资料”的档案袋。

按照宋丹所述:在档案袋里,有一封九州大学合山究教授写给当时的馆长杨秋明的日文信件。信是用很粗的黑色油性笔,写在一张约A3纸大小的白色硬纸上的,写信时间是1988年1月29日。从信中可知,合山究受佐藤夫妇委托,将与林语堂相关的资料寄到台北,而合山究又委托当时台北医学部的陈秀云转交给林语堂纪念图书馆。由此说明,这份修订稿件,当时已经被准确无误地送到林语堂纪念图书馆。之后,林语堂故居的管理人员一定会按照档案管理程序登记存档。那么,这份800多页的修订稿,为何会没有找到呢?

另外,宋丹在书中补充说明:在林语堂故居,她不仅查看了文物清册,而且还获得允许,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进入文物储藏室仔细查看每一份文物,但都没有发现这份原稿,看来稿件仍在故居的可能性很小。

李平在出版的著作中还提到,他去林语堂故居时,也没有找到林语堂撰写修订稿时的书信:“笔者在台北林语堂故居提供的林语堂往来书信中,找不到林语堂与佐藤亮一之间的书信。”(李平:《林语堂著译互文关系研究》,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年)也就是说,林语堂编译《红楼梦》修订稿与相关往来书信,目前都下落不明。

我们再来看一下,宋丹在查询修订稿的后期进展,以及林语堂故居的沿革与管理情况:

林语堂故居从1999年起改由台北市文化局管理,台北市文化局先是委托了佛光人文社会学院经营至 2005年。在2005年后又委托东吴大学经营至今。现在的工作人员对此事毫不知情。我还联系了林语堂的秘书黄肇珩女士和台湾研究林语堂的学者秦贤次先生等人,但他们对此事均不知情。我也曾经发邮件给现居美国的林语堂的三女儿林相如女士,但没有收到回复。说明她并非不知晓此事,实有难言之隐不便告知。

结合两位研究学者的查询结果与疑问,笔者认为:作为一位国际知名作家的手稿与往来书信,这些都是具有著作版权的重要史料。任何一位读者查阅不还,或者林语堂故居整理时移位的可能性,一般是不存在的事。唯一的去向是作为版权持有人,林语堂的三位版权人要求收回这两份史料,同时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1973年11月,林语堂在他逝世前三年,即将《红楼梦》英译稿寄给佐藤亮一,数月后又寄去修订稿,委托他用两年左右时间,在日本翻译出版。此时,林语堂已经预感到他的生命日期有限。

对于林语堂的信任与重托,作为日本著名翻译家,林语堂的生前好友与多年的合作者,佐藤应该有能力,在林语堂有生之年完成重托,出版日文译本。而且在林语堂生前(1976年年初),他已经完成了日文译稿,并请林语堂进行校对英译底稿。但是,为何在7年后的1983年,才由日本六兴出版社分四册出版《红楼梦》日文转译本?这不仅是林语堂研究学者,也是普通读者提出的另外一个疑问。

笔者认为,当年日本的出版社对于林语堂的编译稿,很大可能性也存在有笔者在第一节提出的“第四个因素”。在佐藤与林语堂的通信中,他应该告知林语堂,才能取得他的谅解。佐藤夫妇与林家后人对于这一因素都是十分了解的。此后,林语堂全家和佐藤夫妇都一直“守口如瓶”,才能符合这种因果关系。1983年,日本六兴出版社对于林语堂编译稿进行了改写,并请当时新艺术派的代表画家倪端良设计了装饰精美的人物封面和文内插图,力图打造成为一本通俗恋爱小说。他们希望,由国际知名作家改编中国名著的成功模式,再度上演于佐藤译本。

结语与建议

作为一部重要的中国文学名著,《红楼梦》不仅在中国,在世界范围之内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纵观《红楼梦》英译本的翻译史,早在1812年前后,英国新传教士代表马礼逊就曾将《红楼梦》第四回翻译成英文(至今未刊);在20世纪20年代,有王良志摘译本,于1927年在美国纽约出版,王际真编译本于1929年在英美出版;在20世纪50年代,麦克休姐妹编译本于1957年在纽约出版,1958年再版,同时,王际真的译本同年也出版第二版;进入20世纪70年代,产生了著名的霍克思全译本(David Hawkes& John Minford)和杨与戴全译本(杨宪益和戴乃迭)。

尽管《红楼梦》英译本众多,但是大多数出版于20世纪20~70年代,并且以学者居多,至今都已有50年以上的历史。同时,有学者对于《红楼梦》译本在西方传播情况的发现,即使是得到中外研究者一致首肯的霍译本,不可否认的是,“对于西方没有太多教育背景,或者成年后很少从事文化、教育事业的那一部分普通读者而言,霍克思的《石头记》显然过于繁复与冗长”。(王丽耘:《“石头”激起的涟漪究竟有多大?——细论〈红楼梦〉霍译本的西方传播》,《红楼梦学刊》2012年第4辑)至今,无论是霍译本还是杨译本,主要是在国际汉学界和中国文学界流行,都很难从文学殿堂进入西方普通读者的视野。

林语堂的编译本是少有的作家译本。以林语堂对《红楼梦》的研究资历,他的英文写作技巧与表达能力,以及他在西方读者中曾经拥有的影响力,如果当今《红楼梦》有林译本出版,对于西方读者而言,其影响力应该不可小视。这也是告慰林语堂,实现他真实意愿的一个举措。同时,对于《红楼梦》在当今世界的广泛传播,也具有新的重要贡献。再者,《京华烟云》出版于1939年,至今已有80多年的历史,很难会有西方读者将其与《红楼梦》编译本再作比较。

因此,笔者在此建议:宋丹及国内《红楼梦》林译本研究学者,下一步应该将查找林译修订本研究工作重点,放到林语堂3位版权人方面。如果希望出版《红楼梦》林译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应该通过出版社官方的名义,向林语堂的版权持有人,动之以情地充分说明,当今出版林译本,对于广泛传播《红楼梦》价值,以及林语堂本人的真实愿望,打消他们的顾虑,才能取得他们的授权。而不应该再以宋丹个人名义进行联络,这样的效果肯定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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