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扶贫题材网络电影叙事策略新探

2023-03-23 15:13徐锦博苟强诗
吉林艺术学院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乡土主体农民

徐锦博,苟强诗

(成都大学,四川 成都 610100)

我国乡村题材电影的叙事变迁记录着乡土人际关系的变迁和乡村文明的进步,是一代又一代农民的生存奋斗史。通过对乡村题材电影中农村叙事变化的回顾,可以洞察到我国不同历史阶段城市进程与乡村现状演变的显著差异。如人民公社时期,乡村电影多以劳动农民模范为叙事主体,主要突出乡村生活的幸福感;改革开放时期,乡村电影受经济体制改革和艺术观念的改变,叙事多以乡土文化在改革浪潮下的转型与进步为主;21世纪以来,乡村电影重点展现社会变革、爱情婚姻、留守儿童等诸多叙事主题,深刻地揭示了我国城乡二元对立时代背景下的农民生存困境;中共十九大以来,乡村扶贫电影融合了现实主义和喜剧风格,在描绘农村开展农业建设新面貌的同时,多以脱贫攻坚带来的历史性变化作为叙事策略。与此同时,2019年《毛驴上树》上映,开启了以乡村振兴战略价值引领层面的扶贫题材网络电影。该类电影描绘了偏远贫困乡村基层干部和新农民①新农民:是指出生于农村,并非在农村一直生活,不依赖于土地为生,主要包括进城务工的草根青年、大学毕业返乡的高学历青年人才。在乡村振兴的政策号召下,共同帮扶父老乡亲脱贫致富、发展乡村经济的故事,对于乡村振兴中的乡土叙事建构、农民主体形象塑造、乡村经济建设都产生了广泛影响力。相较于过往的乡村电影所呈现的农村单一生活的叙事模式、隐晦的老农民②老农民:是指从小生于农村,长于农村,见证了农村不同时期的发展变化,长期依赖传统农业为生的老一辈庄稼人。主体形象而言,此类电影以乡村基层干部与新农民的主体视角为新的叙事出发点,在展现新时代新农村建设变化新面貌的基础上,深入呈现农民主体在脱贫攻坚与新农村建设的价值作用。这种叙事方式为表现农民情感和乡村政治提供了丰富的手法,为扶贫题材电影的叙事创作和类型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一、叙事主体:农民与新干部的主体叙事建构

电影作为一种叙事艺术,与叙事主体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关系。电影叙事是由文本层面的叙述者、故事层面的聚焦者以及素材层面的行动者共同构成一个有机整体,并围绕着这个有机整体进行主体叙事活动。2019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加强制度建设、政策激励、教育引导,把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服务群众贯穿乡村振兴全过程,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弘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激发和调动农民群众积极性、主动性[1]。而在乡村振兴背景下,扶贫题材网络电影在继老农民作为叙事主体的基础上,创新性地将新农民与新干部等人物融入其中,形成了新农村建设的主要推动力量。

1.老农民:新旧时期交替下的“坚守者”与“反叛者”

在我国传统文化中,老农民形象具有独特的社会地位与乡土象征意义,他们常被视为中华民族的根基,是传统农耕文化和劳动精神的彰显。在扶贫题材网络电影中,创作者对老农民主体叙事的把握,既延续了对传统乡土文化的敬重与传承,又从城乡发展的角度去审视老农民在新旧时期的社会价值意义。故而,他们在电影中多以传统乡土坚守者、捍卫者以及新农村建设的“反叛者”等形象出现。而此类主体形象的形成原因,可以追溯到我国计划经济、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等不同发展时期。不同时期,会使得他们呈现出一种处于现代工业文明与传统乡土文化之间的游离感。

其一,当老农民作为传统乡土文化“坚守者”时,创作者往往以他们对自然乡土的热爱作为叙事出发点,并希望借助其主体去关注我国乡村传统乡土文化在大众娱乐文化语境主导下的有效延续,隐匿着一种深刻的自我乡土情感与归属心结。故而,老农民对乡土文化的守护与传承,可以激发观众对乡土文化的向往,与之来找寻与家乡的情感关系。正如《凤栖梧桐》中,创作者为塑造一位古朴且一心为民的村书记这一主体形象,以石溪村的家族传统文化作为扶贫叙事出发点。村书记规劝返乡儿子,解决农产品滞销问题,体现了创作者对族谱乡土文化的情感认同;又如《向阳农庄的罗曼史》中,电影从微观的角度讲述二奶奶通过传统手工艺,为当地找到一条助力乡村经济发展的致富道路,进而借以主体关系来审视传统乡土文化与乡村振兴之间的密切关系。

其二,当老农民作为新农村建设“反叛者”时,创作者通过展现我国城乡发展的矛盾对立面,来呈现他们的生存困境问题,刻画了他们在不同时期的无助与彷徨,进而反思他们与乡村振兴之间的关系。反观影片,他们往往反对新农村建设对原始村落与传统乡土文化的改变。以至于他们会通过过激行为与态度对乡村振兴战略的具体措施,进行相应的反击,由此突出乡村振兴与传统村落文明之间的较量关系。例如《毛驴上树2:倔驴搬家》中,老驴爷与“农房搬迁”形成了一对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尤其是他在搬进现代化的楼房时,整个人变得坐立难安。展现了老驴爷对乡土情感的羁绊以及社会变迁所带来的迷茫和彷徨,以至于他对搬迁事件进行相应的“破坏”与“抵制”。反观电影创作者对老农民在新旧时期社会转型下的个体困境、乡村振兴能不能保护传统村落、如何安置老农民这一主体人物等都作了深刻探讨,进而唤起观众对传统乡土文化的关注。

2.新农民:新农村建设下的“新农人”与“主力军”

随着我国现代化的发展,“逆城市化”现象也在逐步加深,农村独特的人文景观成为一种不同于城市文明的“生态链”。当乡村文化逐渐衰落,依附在土地上的老农民,明显与新时代格格不入。人们热衷追求现当代城市文明的同时,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热切愿望,也就开始转移到了新农民身上[2]。故而扶贫网络电影中的新农民就成为新乡村建设、脱贫攻坚的叙事主体之一。新农民作为从事农业生产的年轻群体,在新农村建设中,始终发挥着重要作用。一方面,他们作为返乡大学生,借助所掌握的先进农业技术来反哺家乡,带领村民开辟致富新路径;另一方面,他们作为第二批进城务工者,较早地与传统乡土文化形成一种割裂关系,在新农村建设中,充当了一批“反叛者”与“小混混”等主体形象,后在基层干部的带领下,主动参与乡村振兴事务管理,继而从“反叛者”形象转变为助力乡村致富的“拥护者”新力量。

其一,该类电影以青年返乡大学生来作为新农民叙事主体时,他们能够依靠科学技术与先进思想观念,很好地开展助农计划,带动村民参与新农村建设,成为具有创新力量的“新农人”与“主力军”形象。在电影中,创作者为了突出这一形象,往往通过探索他们在乡村成长奋斗的历程,作为他们自我价值实现的进阶依据,展现他们在经济、社会以及传统乡土文化等层面上的主体变化。例如《凤栖梧桐》中,顾志诚、余杭杭作为石溪村青年“新农人”,当他们面对农产品滞销问题时,在个人前途发展与留村助农的艰难抉择中,选择了后者,依靠直播带货转变了该村农产品长期滞销的困境;又如《向阳农庄的罗曼史》中,大学毕业生向阳借助大学所学的农业知识,缓解了该村经济发展的顽疾问题,带领百姓开辟了一条“农业+旅游”协同发展的脱贫路径。

其二,该类电影以返乡务工新农民作为叙事主体时,创作者会通过展现他们对乡土情感的固有依恋、自身与城市发展的矛盾以及新农村发展政策导向等原因,促使他们纷至返乡,参与助农任务。由于他们较早地进城务工,早早地与故乡处于一种情感割裂的关系,无法以较快速度去应对新农村建设、文化变迁等现实问题。因此在电影中,他们会由最初的破坏基层书记扶贫计划、不愿意改变现状的“反叛者”形象,在经过基层干部的引导下,转变为乡村振兴政策“拥护者”形象。例如《毛驴上树》中,常年在外务工的青年新农民“二桂”返乡后,在村内扮演着“大骂村妇”“争贫困户名额”“私自卖葡萄”等主体形象,后在基层干部的引导下,开始主动协助基层干部助农,成功从一个乡村振兴的“反叛者”过渡为“拥护者”,有助于唤起社会对返乡新农民身份的重视。

3.新干部:新农村建设的扶贫“引领者”

2019年,中共中央印发的《中国共产党农村基层组织工作条例》指出农村基层组织是党在农村全部工作和战斗力的基础,全面领导乡镇、村的各种组织和各项工作。通过派驻“第一书记”加强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已成为地方党委、政府在推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中的关键环节[3]。乡村振兴作为新时代新型扶贫方式,“第一书记”进村入户开展精准脱贫攻坚活动已被各地实践所证实,是推动乡村振兴战略走向基层实践的引领者[4]。尤其是在我国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之前,农村地区面临着诸多挑战问题,例如产业基础薄弱、农业有待转型升级、基础设施建设不足、人才资源贫瘠等。而“第一书记”在解决这些问题上则发挥了关键引导作用,他们作为新干部们不仅在思想情感上引领村民作风,还可以起到乡村发展理念改革及专注于农业治理等作用,都具有为现实村民解决具体问题的奉献精神。于是“第一书记”成了当今扶贫题材网络电影不可或缺的关键主体叙事。在这类电影中,创作者通过描绘不同背景、不同才能以及多样性格的“第一书记”形象,使得他们能够从不同类型农村发展的案例中挖掘实践经验,尤其是在展现他们的扶贫故事时,从微观的角度进行演绎,使其主体形象以及叙事方式都兼具了真实性与精神性。

其一,以新干部“第一书记”作为叙事主体时,创作者常通过他们自身的行动来挖掘农民个体的情感,在权衡个人与集体利益关系的得失中,以中国共产党艰苦奋斗、迎难而上、无私奉献的精神来作为一切扶贫工作实施的参照点,并以温情且中和的处理方式去感化“破坏”新农村建设的“反叛农民”,从而化解扶贫助农过程中的农民个体与政策之间的矛盾冲突。例如在《牛头不对马嘴》中,“第一书记”马晓丽在面对石坞村旅游景区开发、村民利益纠纷时,一贯积极乐观的马晓丽不知所措,丧失了解决扶贫问题的自信心,游走在留村还是返城的选择困境中。但她在焦裕禄亲民爱民、艰苦奋斗、科学求实、迎难而上、无私奉献的精神影响下,重拾信心,借助乡村基层政府与农民对接的帮扶政策,有效解决猕猴桃销售、旅游景区开发、农民个体利益矛盾等棘手问题,从而调和了农民个体与政策之间的矛盾冲突;又如《毛驴上树2:倔驴搬家》中,“第一书记”余丹阳在家庭与驻村助农的艰难抉择选择了助农,以温情的方式成功化解“毛驴们”个体农民的现实住房利益需求问题,引领他们成为新农村建设的推动者。

其二,新干部“第一书记”作为主体形象,可以起到乡村发展改革理念、推动新技术发展的主体作用。扶贫题材网络电影着重展示他们对发展理念的改革、服务与奉献精神、榜样与引领者的主体形象。并赋予他们对农村发展的关注,他们作为乡村发展的“引领者”,通过引进新技术、推动产业发展、改善农村基础设施等方式,促进农村现代化进程。例如《我们是第一书记》中,宗措村①宗措村: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定日县尼辖乡辖行政村。2019年3月,宗措村岗巴羊养殖农民专业合作社正式运转。“第一书记”旺青罗布通过引进新技术,帮助村民管理羊群,在寒风酷雪中奔走于高原之上、与商家谈判为村民争取最大利益,带领村民走上了一条致富之路。扶贫题材网络电影中“第一书记”主体叙事既能引起观众对农村生活的现实关注,又能展现人物形象的正面宣传与精神价值引领,丰富了电影的内容和表现形式,对于推动乡村振兴、关注农村发展问题以及引导社会价值观也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情感叙事:乡土诗性空间和集体情感的弥合

从情感层面出发,通过艺术呈现和情感表达,将人类共通的情感内涵融入叙事中,会引发观众的情感体验[5]。换言之,电影情感叙事并非一种孤立存在的叙事形式,它在电影中常被运用为具象视觉修辞、隐喻符号等方式加以表达,而在这个过程会涉及社会和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的密切互动。扶贫题材网络电影的情感叙事设置,可以发现创作者在试图挖掘农民主体内心的真挚情感时,进一步融合了当今乡村振兴的历程变化。尤其是在描述新农村建设与农民乡村生活的过程中,常涉及城乡矛盾带给农民情感冲突与利益诉求之间的关系。此外,创作者为了缓和农民主体人物的情感矛盾关系,会借助对情感化场景的描写,起到“借景抒情”的作用、抑或设置乡土诗性空间让其处于一个纯真的个人空间中。这样的安排不仅帮助农民找到与乡土之间的情感联系,还通过集体情感去感化个体情感、基层干部调和及“农民带农民”等方式,有效缓解农民个体的利益情感冲突,从而使得农民角色更加生动和具有感染力。

1.乡土诗性空间下的情感叙事

农村乡土电影,是最富诗情画意的电影类型之一,是运用浪漫主义手法描述农民个体的“乡土民俗”,通过对乡土民俗的描绘与表达,展现出一种充满着诗情和美感的审美境界,呈现一个充满诗意的乡土诗意空间[6]254。 扶贫题材网络电影具有乡土性质,在描述农民日常乡村生活与展现乡村振兴的变化过程中,与乡土诗性空间自然密不可分。乡土诗性空间作为一种乡村独特的地理环境、建筑风貌以及自然景观等元素,赋予了叙事主体充满诗意与美感的空间想象,可以更好地让其主体回归到原始乡土人情之中。创作者在对乡土诗性空间设置的同时,也离不开对人物情感的有效表达。简言之,该电影的情感叙事是借助乡土诗性空间进行展现的,它是一种个体与集体情感之间的互文关系。故而,情感叙事借助乡土诗性空间表达,既能让参与主体融入乡土生活之中,又能让他们在城乡发展矛盾中,抒发个人与乡村的情感联系,并找到自身的返乡归属感与扶贫奋斗动机。

其一,该类电影情感叙事借助乡土诗性空间,为乡村振兴的参与主体创造出真实且富有魅力的乡村环境。让他们在体验乡土文化生活的内涵中,深切地感受乡村独有的风土人情。电影创作者通过对乡土诗性空间的设置,使参与主体与乡村振兴战略之间进行联结。尤其是在缓解他们处于城乡发展矛盾的同时,促使他们找到返乡动机与人生奋斗的目标。而对于观众而言,富有真实魅力的乡土诗性空间,不仅可以让他们更好地理解人物的情感状态和行为动机,还能够使自身与电影中的乡村情节产生更深层次的情感共鸣。例如《毛驴上树》中,郑海洋自从当兵退伍后,一直以来就有报答家乡的初心,但因城市与乡村收入悬殊较大,只能在城市默默打拼。创作者为了推动该主体的情感叙事,以二桂劝说他归乡的方式,为他设置了一个充满父子情感思绪、展现乡村美好环境的乡土诗性空间,成为他返乡助农的理由与奋斗动机。

其二,该类电影情感叙事借助乡土诗性空间,可以让乡村振兴的参与主体在怀旧乡村往事中,找到返乡动机,呈现出深厚的诗性情感纽带与“乌托邦”想象。而此空间,既可以唤起他们对家乡的情感文化认同,又能全方位地展现他们个体情感的细致变化,以此达到情感驱动扶贫叙事的全过程。正如《凤归梧桐》中,创作者为了使顾志诚、余杭杭、果子三人共找寻助农目标,便从他们三人返乡助农的情感入手,为他们设置了共同回忆儿时约定的乡土诗性空间。他们通过对儿时情感的回忆,找到了与家乡的情感联系,推动他们立足家乡、反哺家乡;又如《毛驴上树》中,创作者为了让新农民二桂与家乡建立情感,创作者通过乡土诗性空间来展现他与父亲尘封十多年的情感往事,推动了整体扶贫剧情的发展,使他完成了从一个扶贫“反叛者”到“拥护者”的形象转变。

对于扶贫题材网络电影而言,创作者更多地把情感叙事放到了乡土诗性空间的场域中,以此让不同的主体寄托乡土情感,找到返乡奋斗的目标与依据,成为他们参与脱贫致富的重要支点。另外,影片以乡土诗性空间推动主体人物的情感成长变化,以宏观与微观的叙事调和带动整个扶贫过程的真实展现,更能让受众所接受。

2.个人情感冲突转向集体情感的弥合

电影故事能够吸引观众的原因就在于戏剧角色之间的动机抗衡,而这些抗衡恰恰是建立在事件发生基础之上的,而剧中人物情感就会在这层矛盾关系冲突中,与观众的情感进行交流,引发共鸣[7]。反观扶贫题材网络电影,创作者往往将扶贫具体事件与农民主体之间构成了一种戏剧矛盾冲突,为了使矛盾有效缓和,便通过基层干部调和、“农民带农民”的情感解决方式,去中和扶贫事件与个体农民情感冲突与利益纠纷问题,让他们主动参与乡村振兴的具体事务管理,促使他们成为扶贫助农的新农人。而这种设置方式,既可以让观众更好地理解农民个人情感矛盾的前后变化,又能感受到整个扶贫事件前后之间的精彩翻转。

其一,创作者将情感叙事的主要冲突点集中在农民个体与扶贫矛盾的缓和方式上。他们在剧中常扮演乡村振兴过程中的“反叛者”或“小混混”等形象,敢于对基层书记、农民群众参与的脱贫攻坚、农村事务管理等工作质疑。通过对这样的剧情设计进行研究,不难发现,创作者结合了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乡村生活的历史变迁大背景,即大量农民进城务工,在短期内造成他们与乡村的固有情感联系中断。而为了缓和这种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关系,创作者借以基层干部并通过树立道德榜样的方式,从而缓和他们的个体矛盾,转向对集体情感的认同、团结的人际关系相处模式中。正如《石头村变形记》中,赵大伟一开始就扮演了一个“小混混”形象,他为了反对基层书记对该村进行现代化改造,多次进行阻挠破坏。后在基层书记的情感引导下,赵大伟逐渐认识自身与乡村之间的情感联系,意识到阻碍石头村的发展机遇的错误性,转而支持石头村的建设,并积极参与民俗传承、招商引资与修路等众多事务。赵大伟行为动机的前后变化,展现了在乡村振兴过程中个人与集体的矛盾弥合,为观众呈现出乡村青年如何回归集体,在扶贫的过程中如何实现扶贫的自我价值,带来了叙事新视角。

其二,创作者巧妙地采用“农民带农民”的策略来构建情感叙事。这种策略的核心在于,利用积极支持乡村振兴的农民的情感力量,去感化和引导那些持有反叛情感的个体农民,进而实现两者情感的融合与共鸣。这种情感的整合不仅促使反叛农民重新融入农民集体,更是为新农村建设与脱贫攻坚注入了强大的动力。例如《王庆典的春天》中,包工头王庆典,以办庆典之名回村搜刮村民份子钱。当他的谎言揭穿被村民拆穿后,婆婆与颜小芳通过他与父亲的情感来进行规劝,让其回归村集体。最终王庆典认识自己的错误,并取得了博山村民的包容与谅解,从而实现王庆典个人矛盾转向集体情感的认同。

扶贫题材网络电影通过精巧的情感叙事,展现了个人与集体之间辩证而微妙的关系。当个体反叛的农民面临自身利益与乡村整体发展的冲突时,经过基层干部的悉心劝导和其他农民的共同感化,他们逐渐觉悟到集体在扶贫事业中的不可或缺性,并主动向集体情感靠拢,实现个体与集体的和谐统一。这种情感叙事的构建不仅巧妙地协调了个体与集体间的矛盾,还深刻揭示了个人价值与社会责任之间的内在联系,以及个体在乡村振兴伟大进程中的成长与蜕变。

三、政治叙事:女性主体的身份转化和多元化主题

自从我国土地革命以来,革命实践就在乡村中就发挥着重要作用,并产生了以政治组织形式存在的乡村。它的出现逐步代替了自然村社①自然村社:是指是自然形态的村民聚落。由一批农民所组成,他们共同参与管理农村。自然村一般是在村落内部形成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区域,农民可自行决定了自然村的边界,边界大小和形态可能会存在差异。,成为中国乡村政治的主要形式,为电影创作者描绘乡村提供了历史依据。20世纪中叶至21世纪初,创作者对乡村电影政治叙事大概形成了三个鲜明的叙事特征:一是电影文本在叙事对象上表现为乡村所经历的急剧变迁,文本对其进行了肯定或者否定;二是在叙述话语上突出乡土社会生活的真实面貌,强调以农民为政治主体;三是在对社会现实进行反思的基础上,表达出对理想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叙事方式上采取写实主义[6]239。这种叙事方式在当今的扶贫网络电影创作中依然得到广泛应用。电影创作者通过精心构建的故事情节、鲜活的人物形象以及深刻的情感表达,巧妙地将政治议题和意识融入电影叙事之中。这种方式不仅传递了特定的政治信息和价值观念,还展现了女性主体政治身份的时代变迁和扶贫主题的多元化。

1.女性性别主体的政治身份转化

“某一历史时代的发展总是可以由妇女走向自由的程度来确定的,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标准。”[8]进入21世纪以来,乡村电影在展现城乡二元对立背景时,通常以村民的价值观念、思想伦理以及个体女性生命意识的逐渐苏醒为主要立足点,尤其通过女性个体形象的刻画来探寻其自身的乡村现实价值。乡村电影女性身份的建构不仅体现了对传统农业文明的认同,也彰显了对于国家命运的关切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在打破了现代农村社会中男性秩序主导下的乡村管理时,女性身份遂成了带有性别意识形态色彩的“政治性别”,凸显阶级差序与差别,是男性秩序对当代农村妇女进行融合的重要表征[9]。扶贫题材网络电影在塑造女性时,往往也着眼于新农村建设的多元化、包容、平等的农村社会。在电影中,创作者有意识地减弱传统意义上的男性干部在农村社会中所扮演的重要干部权威角色,以展示男女性别身份与地位平等的乡村图景。因此,通过揭示农村地区的政治经济状况、社会权力关系以及社会议题,可以展现复杂的社会关系。

在扶贫题材的网络电影中,女性政治主体的传统身份地位经历了显著的变化。21世纪前,乡村电影中常见的女性大都以家庭妇女、劳动模范为主,而在扶贫题材网络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已经转变为乡村振兴基层女干部,被赋予了具有时代责任感和崇高品德的典范,与父老乡亲并肩作战,共同克服各种困难,在新农村建设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撑起了新农村建设的“半边天”。例如《向阳农庄的罗曼史》中,王主任与驻村书记李小曼都是扶贫过程中的新时代女性代表,他们共同挑起大荔县某村的扶贫任务,帮助村民传承手工艺品、建设冬枣农庄,打破该村农业长期以来发展的瓶颈问题,为村民开辟了一条致富之路;又如《毛驴上树2:倔驴搬家》中,驻村书记余丹阳,运用女性智慧解开大肥驴和小野驴破坏搬迁的计谋,并在劝解钉子户老驴爷时,借助他和二奶奶之间的感情关系,成功推动神仙村村民的搬迁工作;再如《牛头不对马嘴》中,“第一书记”马晓丽不仅从根本上解决了牛津墙外废料占地问题,还通过直播带货、旅游景区开发等方式,带领父老乡亲开拓了一条致富之路。

扶贫题材网络电影由当代普通妇女的身份转变为干部身份,且一定程度上赞美了女性干部或新女性农民在参与乡村管理的社会责任与担当,平衡了以往乡村电影中男性干部在乡村建设中的关键身份。女性性别主体身份发生转变,成为新农村建设的主要贡献者,这在一定程度上,响应了国家乡村振兴战略中女性参与新农村建设与管理的“半边天”作用①习近平总书记出席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强调,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是党中央着眼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作出的战略部署。这同时为广大农村妇女提出了重大而光荣的历史任务,即如何继续发挥农村经济社会改革与发展主力军中“半边天”的作用。。

2.乡村政治主题的多元化呈现

扶贫题材网络电影以讲好中国故事为目标,在影像风格上继承当代中国电影的现实主义精神和喜剧叙事的传统,演绎乡村振兴背景下我国乡村社会的变革。其叙事主题主要包括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政策推行、脱贫攻坚的历史性改变、新技术在扶贫工作中的推动作用、新农民美好形象以及农村新面貌等。一定程度上,为乡村振兴战略提供了多方面的创作图景。

其一,扶贫题材网络电影以乡村地区所面临的农村资源匮乏、基础设施落后、人才流失、经济衰退等诸多挑战问题作为叙事主题。创作者通过展现主人公在扶贫过程中应对的挑战过程,来突出扶贫事迹,引发观众去关注扶贫问题。例如《绿皮火车》中,创作者通过讲述吴远的故事,展现我国乡村山区交通不便、基建落后、人才流失等问题。他在经历了一系列农产品运输困难、滞销等变故之后,借助绿皮火车,找到了销售农副产品的可行之路,改变了该地区长期贫困、交通闭塞等问题。创作者通过对新农民吴远助农事迹的讲述,展现了他在扶贫过程中所遇到各种现实挑战问题,对唤起观众对新农村建设、引进助农人才等方面的关注有着重要作用。

其二,扶贫题材网络电影以展示乡村地区改革措施与相关政策为叙事主题时,农村产业升级、农民专业合作社建立、乡村旅游的发展内容是扶贫过程之中的常见发展路径。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农业强不强、农村美不美、农民富不富,决定着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成色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质量。”在扶贫网络电影中,创作者注重对具体乡村改革措施的过程和效果的呈现,来激发农民主体和基层干部对新农村建设的美好向往,共同推动他们参与新乡村社会的历史变革。正如《石头村变形记》《王庆典的春天》等电影大都以乡村旅游开发作为叙事主题,在对当地独特乡土文化认同的基础上开拓符合该村自身的发展路径;又如《绿叶对根的情意》《村里的年轻人》等电影,大多以老农民、基层干部建立专业合作社的方式,来寻求村民凝聚力,使他们共同朝着农村产业升级、农村合作社建立等改革措施方向努力,让村民脱贫奔小康,把新农村建设的强、美、富充分地表现出来。

其三,扶贫题材网络电影通过农民的奋斗故事,来强调个体参与乡村振兴过程的重要性。农民在此过程中,会面临各种困难与挑战,他们对不同棘手问题的克服,能够在集体扶贫的过程中实现个人价值。这种叙事方式不仅有助于唤醒观众的社会参与意识,还能鼓励他们思考自身在乡村建设中的责任感,有利于激发他们积极参与到乡村社会变革的实践之中。正如网络电影《凤栖梧桐》以顾志诚、余杭杭为主的新青年农民依靠网络直播,开拓该村致富之路,实现个人价值与集体价值的有效统一;又如《乡醇》中光荣退休的中国共产党员王朝先,决心把家乡的特产推广到全国,带领在外企工作的儿子以及村民一起开启新农村创业,在集体中实现最大人生价值,无不体现个人对新农村建设的贡献。

四、结语

在乡村振兴背景下,扶贫题材网络电影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宣传开辟了独特的传播渠道。这类电影不仅继承了现实主义的传统影像,而且通过细腻的视角展现了农民坚韧不拔、奋发向前的感人故事,为网络电影的创作注入了新的活力。在叙事构建上,创作者摒弃了单一化的老农民叙事模式,转而引入新农民、新干部等多元视角,从而丰富了叙事的层次性和复杂性。这种创新不仅使故事更加生动有趣,还体现了社会变迁下农民主体的多样性。在情感叙事层面,创作者通过深入挖掘乡村与农民个体间的情感纽带,精妙地实现了从个体反叛到集体主义精神的升华,进一步彰显了乡村共同体的意识。这种转变不仅体现了农民情感世界的丰富性,也呼应了乡村振兴中集体力量的重要性。在政治叙事层面,电影巧妙地运用女性角色的身份转变和政治议题的多样性来深化影片主题,为观众提供了一条理解乡村振兴战略的思想通道。这不仅激发了观众对乡村发展的积极参与,还体现了电影作为一种文化产品,在推动乡村振兴战略思想引领的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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