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访故居

2016-09-16 01:06作者何标
台声 2016年2期
关键词:四合院手帕后院

作者|何标

重访故居

作者|何标

1935年,我家从北京西城察院胡同,搬到与北沟沿大街(现名佟麟阁路)衔接的手帕胡同西口,老门牌丙字25号。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大门开在院墙东侧,门口一边一座小狮墩子。门框上排列4个门额,门眉上方有精制的砖雕花饰。

我家在这里住了10年,是父亲——台湾作家张我军先生在北京住得最久的故居。进入大门后,过道左侧是门房,正面有砖雕影壁墙。前小院南屋是大客厅,西边有个车库。迈进二门进入前院,正房是我父母和弟弟的卧室与小客厅。东厢房是父亲的书斋;西厢房是洗浴室和佣人住房。父亲的书斋有两个房间,除一张精致的写字台外,墙壁四周和屋中空地的书架上,摆满中外书籍。父亲编辑《日文与日语》月刊和翻译日本文学名著,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通过正房右侧的过道,就进入后院。后院北房中间是拜佛祭祖的香堂和餐厅,东面是祖母卧室,西面是我上中学后的住房。后院东厢房是厨房,西厢房是储物间。在我住的房间里存放着大量的关于社会主义理论和抗日的书刊,也曾在此同三五知己高谈阔论,探求革命真理。1944年5月,日伪发动“大检举”,我曾在房间地砖下秘密挖坑,埋藏过革命和抗日书刊,以防特务闯入搜查。

前院正房台阶两侧栽种两棵小柏树,天暖时院里摆放着各种盛开的盆栽花卉。两个大鱼缸养着金鱼,种着荷花、莲花和浮萍。夏天搭建席棚纳凉,冬天则在院子的一角泼冷水冻冰,充做小溜冰场。后院则栽种些豆类和丝瓜,还做了一付双杠,为我们兄弟锻炼身体。

我家曾经是台湾同乡借住和聚会的场所。苏子蘅老伯及夫人甘莹、公子民生,1941年从台湾来京后,就暂住过我家;在京的单身乡亲徐牧生、吕茂宗、赵练等也常在我家落脚。常来常往的乡亲,有洪炎秋老伯一家三代,林海音的母亲和几个弟妹等。每年6月16日是祖母的寿辰,也是在京台胞大聚会之时。那天宾客盈门,乡情缭绕,乡音不断,热闹非凡。

我家三代七口人,在这座四合院里经历了民国时期的小康生活,沦陷时期的危困岁月,这是全家团圆相聚最长的日子。抗战胜利后,全家南迁台湾老家,乡亲们也多已返乡,我已于此前离家参加抗战,以致同全家人分离30多年。父亲返乡后10年即不幸离开人世。后来听母亲说,她带弟弟们去台湾前,将四合院转给友人租住,大批家具和父亲的大量藏书,也委托代管。台海两岸隔离后,联系中断,代管人不知去向,家里那些大宗物件也就下落不明了。

张我军夫妇上世纪30年代在故居大门前合影 

68年后,成为“学区房”的故居大门

上世纪50年代扩展西长安街,紧挨手帕胡同的报子街、旧刑部街等胡同都已消失,手帕胡同还存在么?我一直存有疑问。1984年定居纽约的母亲,受时任全国台联会长林丽韫之邀,由三弟光诚陪同,回国参观探亲。母亲回京的第二天,就要探访故居。5 月15日我们全家陪同老人家来到手帕胡同,令人惊喜的是故居还在,从外表看依然如故,但里面已成为北京民族文化宫职工宿舍的大杂院。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北京到处都盖了防震棚,手帕胡同的那座四合院内,也见缝插针,搭建了许许多多生活用的小房子。院里只留有容一个人通过的狭仄通道。见此情景,我们都不胜唏嘘。

从陪同母亲参访故居,一晃又是30多年。那座四合院还在么?会不会被地产商买去,盖成高层公寓或商务大楼?为了一探究竞,2015年春节期间由女儿驾车,带我们二老和外孙女重访故居。想不到这座四合院依然屹立在那里,大门是开敞着,进去一看仍然同30年前一样,大屋套小房。全市的所谓“防震棚”早已拆除多年,这里怎么依然如故?当时全院沒碰到一个人,无法进行询问。

最后,在门道墙上贴的招租广告上找到端倪。原来这里已成为第二实验小学学生租用的“学区房”,供家离学校较远的学生临时住宿,我们那天去时正值春节假期,学生们都锁上房门回自己家去了。我和二弟、三弟都是实验二小(原名女师大二附小)的学生,没想到现在我们的故居竟成了晚辈校友的学区房,这也算是一种传承吧!奇巧的是,正因为有学区房的需要,才使这座百年四合院幸运地保留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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