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现代主义建筑的博物馆

2014-04-29 00:44
OV海外文摘 2014年4期
关键词:圣保罗建筑师博物馆

圣保罗是一座现代主义的博物馆:这座城市的繁荣,恰逢自觉的现代建筑极度自信、勇于开拓且富于活力之时。圣保罗的象征之一,或许当属垂向地平线的无数高层塔楼,又或许是露台配有烤肉架和游泳池的高层豪华公寓,在贫民窟突兀的红色屋顶之间,这些公寓散发着让人难以抵挡的怪诞诱惑。这座城市到处都是辉煌的建筑,其间却没有什么连接物,就像是一个人满身肌肉却没有韧带组织。

由此造成的结果是,尽管有着客观的规模、密度和迅速增长的财富,圣保罗却仍然很难给人以城市的感觉。相反,就街头景观而言,它更像是一座无边无际的建筑复合体。这里有购物中心和写字楼,沉重的电控大门后面是配有守卫的公寓,还有高墙和岗亭后面的别墅群。内在于这座城市的街道的那种隔绝与创造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由此带来的沮丧之情,就镌刻在这些高墙之上。圣保罗街头遍布涂鸦,有些很性感,很多则愚蠢且不明所以,但那些逐渐成为破败的市中心之特色的高墙,则被标签客、艺术家和该城市的涂鸦组织pixacaos抹上一缕亮色,他们把符咒一般的长黑字母喷涂在这些看似难以穿透的建筑之上。涂鸦像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广告牌的缺失(它们在2007年被禁),于是,当墙面变得极具象征色彩且充满竞争的表面时,一种更加全面的表达也就取代了视觉上的混乱。

所有这些都为圣保罗散碎的公共空间蒙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这一公共空间的独特性更被其古怪的结构进一步加剧。大多数城市都会发展出一个成功的核心区,随着该区块的地价飙升,其边缘区域的建筑群中就会形成一些更加时髦和年轻化的飞地。这种更加时髦、更富有青春气息——或者说只是更加富有——的飞地已经出现在圣保罗的公园区及玛德莱纳小区,它们的出现让人们得以逃离已经长久陷于衰败的中心区。圣保罗中心城区的现状或许会给美国人带来一些启示,战后时期很多富裕的美国白人都放弃市中心前往郊区,也就是所谓的“甜甜圈效应”。

不过人们也在努力通过建筑格局的改变重振圣保罗衰败的市中心。该市最著名的设计师,普利兹克奖获得者保罗·门德斯·德·罗沙在1990年代建造了精彩绝伦的皮纳克特加(Pinacoteca)博物馆,他给原本碎裂的外壳上加入了一组钢结构。1992年他还设计了夸张、古怪而显眼的“主教拱廊”(Arch of the Patriarch),这是一面弧形的钢制顶棚,覆盖着市中心广场,聚集在该广场的主要是些无家可归者。鲁伊兹(Luz)车站(1901年在格拉斯哥设计建造完成,然后拆成零件运往圣保罗)的一部分在2006年被重新改造成葡萄牙语博物馆,类似的项目还有很多。但最近的一个才是最精彩的。

艺术广场(Palace of Art)体积庞大、结构复杂,延伸进久被遗忘的市中心和该地区遗留的配有金银丝内饰的历史建筑,形成一组相互缠绕的保留空间。该项目完成于2012年,包括一座音乐厅,一所音乐学院和一座戏剧博物馆,以及排练空间和舞蹈学校,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组相互咬合的混凝土聚合体。这座楼群用不同的色彩标示其区块——其朴素的色调从具有都市感的灰褐色到带点焦黄的淡红色,不一而足——窗户则像是绘画作品一般整体凹进,显得非常抽象。整座建筑的力度足以使之在不影响周圍环境的情况下脱颖而出。由于外墙已经喷上了厚厚的涂料,这一点它很容易做到。

但相比起质地和高度,真正定义了这块巨大的嵌入物之根本特征的,是建筑师们从中构造出的奇妙的城市空间。建造一幢单独的建筑将会更简单,造价也更低廉。但他们没有这样做,而是在其中心区域构建出一大块公共空地。这一选择延续了保利斯塔(Paulista)的传统,让公共领域能够完美地融入公共建筑。在混凝土地板支撑着的上层结构之下,道路一直延伸进整个艺术广场建筑群。内部和外部融合在一起,整座建筑的咨询台(和这里的其他组件一样是混凝土制成的)虽有遮盖却整体露天,矗立在地表,像是一座抽象雕塑。其上方的混凝土布满随机的镂空,混淆了墙体和天花板的差别,仿佛整座建筑被包裹在一整块连续的表面之下。

只有走进内部你才会发现这座中心有多大,这是一座具有1960年代商业建筑规模的艺术综合体,它拥有塔楼,空心板梁,桥梁和一座微型城市所具备的设施。就这点而言,它也在与圣保罗的其他建筑项目产生着共鸣,最值得一提的是卓越的庞贝文化中心(SESC Pompeia)。

伦敦或许会不厌其烦地(当然也是名至实归)为其工业转变成文化产业的配电站泰特现代艺术博物馆感到骄傲,但圣保罗早于此20年就做到了这一点,将一家制桶厂改造成了这座世界上最特别的文化和社区中心。出乎1970年代盛行的野兽主义者们的期待,建筑师莉娜·波·巴尔迪(Lina Bo Bardi,1914-1992)保留了原址坚固的工业建筑并在其中间和周边打造出一个社会化的景观。这里有一片画廊区,一座剧院,一座游泳池和一块篮球场地,还有一条遮阴木板小道以及一座图书馆。旧的厂区空间如今布满各种不拘一格的创造性应用以及一系列建筑师的个性化处理,从混凝土夹层构成的图书馆到地板上开挖出的变形虫似的人工湖,都给人带来长久的惊喜,而且一直在使用当中。这是个值得一再留恋的地方,信马由缰的神思将城市工业变成了公共领域。

波·巴尔迪最著名的建筑,MASP(圣保罗艺术博物馆,1957-1968),同样巧妙处理了公共领域——这次采用的手法是将整个博物馆架高几层,使得其下能够容纳一个公共的广场。由此产生的效果非常奇妙,一块混凝土和玻璃制成的支板在空中架起一对巨大的红色拱廊,但它在市中心留下一大片遮阴的区域,可以容纳商铺或演出活动,野餐抑或抗议行动。

所有这些建筑都以一种复杂而充满创意的方式构造市区空间,这绝非偶然。波·巴尔迪是一位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她在1946年偕同丈夫离开祖国意大利前往巴西,她的作品展现出一种创造城市公共空间的持续不断的努力,完全不同于另外一位信仰共产主义的建筑师奥斯卡·尼迈耶于1950年代在巴西利亚建造的那种纪念碑式的建筑。这不是些形式化的广场,而是一些鼓励人们对其加以创造性运用的空间。

“巴西建筑”(Brasil Arquitetura)事务所的创办者,马塞洛·费拉兹和弗朗西斯科·范努奇曾经在SESC项目中跟波·巴尔迪合作,混凝土雕塑和源源不断的公共空间这组双重传统获得了全面的延续。但其他建筑,比如保罗·门德斯·德·罗沙设计的巴西雕塑博物馆(1988),甚至若奥·巴蒂斯塔·维拉诺瓦·奥特加斯(Joao Batista Vilanova Artigas)令人目瞪口呆的建筑学校(1968)——后者的核心单元同样采纳了上述传统——都创造出一种保利斯塔式的城市主义,拥有可渗透的、制度性的公共空间。这一切令人叹为观止,充满创新且无与伦比。

作为一个城市,圣保罗或许还远不完美,但在这些建筑之中,却孕育着一种建筑艺术的萌芽,它比任何别处的建筑都更加复杂,更加容易引起共鸣,更加富有城市气息,而且绝对现代。

玻璃之屋里的人们

在建造之初,伟大的巴西建筑师丽娜·波·巴尔迪的住宅被安置在圣保罗边缘的雨林之上。如今,这间精致的玻璃小屋坐落于该市最独特的莫伦比区,但还是有一棵树穿过屋子长了出来。玻璃之屋(The Casa de Vidro)完成于1951年,但在今天比它60多年前面世时更具时代感。这幢建筑将欧洲的现代主义和巴西式的奔放混合起来,触动了超级策展人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Hans Ulrich Obrist)的思绪,他觉得这个地方会给艺术家们带来启发,遂将其纳入他最新的一个展览“内部就在外面”(The Insides are on the Outside)。

一般说来,展览的标题都来自艺术家的建议,这次入选的是道格拉斯·哥顿(Douglas Gordon)。奥布里斯特告诉我说:“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开始策划这类住宅类的展览——最早是我家的厨房。这些住宅比画廊或博物馆给艺术家带来的反应更加亲密。”奥布里斯特還策划过类似的展出——“向建筑和创造者致敬”——展出包括约翰·索恩爵士(Sir John Soane)位于伦敦的家,路易斯·巴拉甘(Luis Barragan)位于墨西哥的家以及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Federico Garcia Lorca)位于西班牙的住宅。

玻璃之屋被几根细长的支柱架在绿色的山丘上,看上去就像是漂浮在植被之上。“艺术家们被这种对抗地心引力的感觉所吸引。”奥布里斯特说。展览第二部分开端处,他邀请的艺术家里有吉尔伯特和乔治(Gilbert & George),他们的作品在这里显得特别突兀,像是壁炉旁边摆了两只烧烤架。紧挨着的是日本设计师妹岛和世(Kazuyo Sejima)受波·巴尔迪启发创作的玻璃书架(和世在2010年威尼斯双年展她的展位上展示了波·巴尔迪的作品)。保罗·门德斯·德·罗沙、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和雷姆·库哈斯(Ren Koolhaas)等著名设计师的作品都将被展示,而丹·格雷厄姆(Dan Graham)将会在室外建造一座玻璃展厅。

在我看来,最亲切和最具启示性的作品当属巴西艺术家基尔多·梅勒莱斯(Cildo Meireles)的声音与气味装置。一个男声——那是丽娜丈夫的声音——会不时响起,喊着“丽娜,做点咖啡”,每当他们的话题转向政治的时候,他就会这么说。在这个时候,整间屋子会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这既让人痛苦又令人感到亲切,让人联想到这位建筑师的左翼理想主义(还有她丈夫略偏自由主义的立场)以及妇女社会地位的改变。整件装置既优雅又富有深意,让我们看到,这位独一无二的建筑师仍然在对新生代产生着持久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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