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图书馆

杨晓舟

逼进图书馆

“我不在图书馆，就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这是我从进入大学第一天沿用至今的QQ签名。

在进大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图书馆一度是我的避难所。大一注册完的那天晚上，我和家里派出的护送代表姐姐，躺在学校旅馆的床上怀疑人生。姐姐不无自嘲地说，她的大学就是四年宽带加一场恋爱。向来不给人忠告的她，末了忍不住告诫我，大学时光不可浑浑噩噩。这一预防针的药力不小，我想在大学时代放浪形骸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送走姐姐，我迎来针对新生开展的入学教育。善于总结的同学把那三天的课戏说成铁打的主题流水的讲师，每天换个厨师把师兄师姐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能顺利毕业，或者找不到好工作的失败个案拿来，来回地炒。

上完课出来，室友四人一起吃饭。牙子问我们大学有什么计划。兰兰说会考研，玉子则计划考公务员，牙子说她家境不好，毕业后就回老家找份工作。大家都望向我。其实，我上大学前唯一计划过的是谈一场恋爱。跟她们一比较，我觉得有点傻，没敢说实话，只好瞎编说我的理想是当学生会主席。意外的是，大家都夸我有想法。

一天天没亮，我就被牙子的大呼小叫惊醒。她冲我嚷：“小雨，快起来准备。”我愣了两秒，想了一下我的日程表说：“今天没事啊。”牙子露出迷惑的表情：“为你的理想准备，去学生会参选啊。”原来，今天是学生会招新的日子。我本想睡个回笼觉，只是已经夸下海口，只好装作翘首以盼地去为理想奋斗。

可惜无论是参加学生会竞选，还是应征社团干事，我都在海选阶段就被刷了下来，理由是竞选理由不充分，对团队认识不够。陪我去的三个室友反倒高歌猛进，一路打入学生会内部。常常独守寝室的我，正好遇到学习委员发放借阅证，就打听着路线去了图书馆。

馆内交好友

我在图书馆认识了最好的朋友阿林。她说她早就注意到我了：我总爱坐在靠窗的位置，翻着泛黄的古文书，可以几个小时不抬头。

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很刻苦，是在准备考研吗？”“没为什么准备，兴趣所在而已。”面对陌生人，我说话没什么温度。

我开始觉得她有趣，是在聊过几次后。她突然问我：“你知道关于图书馆的传说吗？”

“传说？什么意思？”我很好奇。

“就是美丽的女孩站在书架间，手里的书突然滑落，男孩在半空中接住，递还给女孩时说：‘列夫•托尔斯泰也是我喜欢的。他们就倚在书架边，从海明威谈到纳博科夫，从存在主义说到弗洛伊德。”

我不禁大笑出声，收回心神时才发现周围数十双眼睛注视着我们。我和阿林都满脸通红地埋下头去，接下来的五分钟里都不敢做声。我写字条给她：你是念理工科的吗？她的字极丑：物理与电子工程。我心想，难怪她这么琼瑶，还很可爱。

人们都有个误区，觉得文科的女生都相信风花雪月，恰恰相反，最美的文字她们都读过写过领会过了，不经雕琢的现实世界于她们的浪漫来说，真是鞭长莫及。

阿林自曝说，她泡图书馆的原因是希望有一天守得云开见月明，实现她的图书馆传说。我也推心置腹地告诉她，我很想在大学开启我的初恋，但我不相信什么传说。

至此，与阿林泡在图书馆，成了大学时代最美的时光。我从惧怕孤单、害怕虚度的避难者转变为这里的玩家。

看书好时光

说来奇怪，也许是阿林的那股单纯劲儿太强，让我总想验证她说的那些传说。我会在从书架上抽出书时，看看缝隙里是不是真能看见一个销魂的背影，结果只看到堆放在另一侧的书；我会在拿着书时，故意掉在地上，看有没有人及时出现把它接住，最后换来图书馆阿姨“要爱惜图书”的警告。每次验证失败，我总是嘲笑自己跟阿林一样白痴，竟相信这样的传说。然而不这样做，我又心有不甘。

一个慵懒的午后，我起身绕过阿林去书架上找书，看到一个陌生的书名，便随手拿下来翻翻。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猜火车》这本书不错的。”

我抬头望着说话的男生，心里一阵狂喜：原来真有图书馆的传说。正当我用最短的时间调整好面部表情，想要说话时，男生突然乐得直不起腰来。我愣在原地，越过男生的肩膀，看到站在不远处痴笑的阿林，自知中计，径直向她扑打过去。

男生叫小五，是阿林的哥哥，比我们高一级。阿林看到我期待那些传说变成现实，可又死不承认，还总嘲笑她，便与哥哥合谋整我。就这样，我们奇怪的两女一男“图书馆控”组合正式形成。

刚跟小五在一起时，我很拘谨。他算得上好看，靜静看书时，还有一股儒雅的气质，我总是装作不经意地偷瞄他。一个月相处下来，我发现被他骗了。他很爱捉弄人，惯用的伎俩是，我们三人正走着，他突然跳出一步，面向我说“班花，走快点”，以此让周围的人笑我。后来，在书上看到有“妇女之友”一说，我马上封给了小五。

室友中有对小五好奇的，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暴跳如雷地否认。静下心来时，我自省过是不是喜欢小五而不自知。只要一想到和他以男女朋友相称，我就觉得可笑。直到毕业，他都只是我的“妇女之友”。

大三之后，阿林决定考研。我想反正没事，就和她约定考同一所学校。泡在图书馆有了更名正言顺的理由。

大学四年，我最值得自豪的是，只要你告诉我作者，我就可以告诉你哪里的书架上放着他的书。无论是毕业季还是考试周，我都知道什么时候去会有位子，什么位子的采光最好，风吹得最少。我没有完成大学恋爱计划，但关于友情、快乐、性格的收获可是盆满钵满。

（摘自《珍情》2010年第12期图/薰衣草）